第222章給我往死裏打
皇帝的病情反複,好在很快就穩定了下來。如今還處於昏迷狀態,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守在殿外,生怕有個閃失,都得人頭落地。
諸位皇子再進來的時候,龍榻處的帷幔已經放了下來,隻能隱約看到皇帝躺在那裏。
容景宸眸色微恙,“父皇沒事吧?”
“皇上乃是天子,萬歲之身,自然沒事。”皇後麵色微白,“都看過了,回吧!這幾日本宮會和後宮諸位娘娘好生照顧皇上,你們就不必操心了。”
“是!”容景宸行了禮,想了想終究什麼都沒問,這才緩步離開。
徐慧急急忙忙的趕來,但她沒有資格進寢殿,隻能在外頭候著。她的位份太低,而且沐王又被免為庶人,是故便是宮裏的那些太監宮娥,也時常狗眼看人低。
她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散了,在殿外等了半個多時辰,皇後才從殿內出來。瞧了一眼徐慧,便不聲不響的去了偏殿。
徐慧小心翼翼的跟著,直到進了偏殿才躬身行禮。
“參見皇後娘娘!”徐慧畢恭畢敬。
“免了,坐吧,沒外人。”皇後輕歎一聲,許是因為方才的事情,這會子還有些精神恍惚。
徐慧謝恩,起身時意識到皇後有些不太對勁,“娘娘這是怎麼了?”
皇後定定的望著她,突然笑得微涼,“皇上方才醒了,喊了一聲淺雲。”
眉睫陡然揚起,徐慧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皇後,“皇上他——”
“長久不曾聽過這兩個字,本宮都快忘了。如今聽見了,心也跟著疼。淺雲死得冤,臨了也不過草草埋葬,最後皇上登位,給了個貴妃的諡號。如果不是她,今日躺在下麵的人應該是本宮。”皇後神情恍惚,眸光遲滯,仿佛又想起了那些被塵封的往事。
“可是,這麼多年來本宮一直活在她的陰影裏。有時候本宮甚至會想,如果當年死的是本宮,該有多好!至少那樣,本宮會覺得心裏舒坦。”
徐慧行禮,“皇後娘娘別這麼說,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早就該塵歸塵土歸土。您看在恭王殿下的麵上,可別再胡思亂想。娘娘溫厚,這麼多年來一直吃齋念佛,實實是足夠了。娘娘,如今皇上昏迷不醒,還得依仗皇後娘娘主持大局。您可千萬不能倒下,娘娘,您想想恭王殿下,想想小世子。”
心頭微顫,皇後輕笑一聲,有些緩過神來,“瞧本宮這落魄的樣子,若不是你提醒,本宮這會子還不知該幹什麼。這麼多年不理世事,如今還真是有些舉足無措。所幸還有你時不時的提醒,本宮才能保持清醒。”
徐慧輕歎,“娘娘固然是重情重義之人,可有時候情義害人,此傷匪淺。”
皇後點了頭,“誠然如此。”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也苦了你。”皇後輕歎。
徐慧苦笑,沒有言語。
等到出了乾雲宮,初心才道,“娘娘,您看皇上這一次能熬過去嗎?”
徐慧麵色一緊,“不可多言。”
初心頷首。
一聲長歎,徐慧瞧著高高的宮牆,想起當年自己是怎麼入宮的。十三歲入宮為婢,十五歲因為得罪了掌事姑姑被送去當了洗腳婢。最後又因為不善言辭,被人排擠,給直接送去了冷宮。
她想著,自己上輩子肯定跟皇宮有仇,而且仇怨匪淺。
否則折騰來折騰去,怎麼還在宮裏頭轉悠呢?那一次分明可以離開了,想著十五月圓,皇帝大擺筵席,自己能趁亂離開。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歡天喜地的等待著重生。
誰知陰差陽錯,終究沒能離開。
這一錯,就錯了一輩子。
如今,自己也老了,似乎除了老死宮闈,便再也沒了別的出路。
“娘娘,您看什麼呢?”初心輕問。
徐慧這才回過神來,苦笑兩聲道,“沒什麼,就是看看這宮牆到底有多高,怎麼就出不去呢?”
初心抬頭,“娘娘,宮牆其實不高,隻不過宮規太嚴!”
“也是!”徐慧輕笑,“初心,若是給你機會,你會不會選擇離宮?”
“這宮裏除了娘娘,什麼都不好。”初心笑了笑,“若娘娘出宮,初心必定相隨。若娘娘要留下,初心也會義不容辭。”
徐慧輕歎,“你這傻丫頭。”
“娘娘聽說了嗎?”初心壓低了聲音,“娘娘知道,丞相家的公子與咱們殿下底下裏交好。丞相大人極是寵愛這個兒子,是故孟家公子慣來恣意妄為。如今奴婢聽宮裏的人嚼舌頭,說是丞相家的公子悄悄去了南撫鎮找咱家殿下,這會子朝臣們都在商議,是不是——”
即便初心沒有說完,徐慧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丞相是輔政,太子若想掌權就得除了他。可丞相是個老狐狸,尋常事情扳不倒他,也就是他這個獨養兒子是他的軟肋。”徐慧緩步往前走,輕輕搖頭,倒是有些惋惜,“不過這是前朝的事,後宮還是少提為妙,否則出了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以後,莫要再提。”
“是!”初心俯首。
徐慧瞧一眼,所幸四下無人,這才安然離開。
丞相家的事,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她不想過問也不想知道。隻不過若是孟公子真的去找景垣,那麼這事的確可以拿來大做文章了。
可丞相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就輕而易舉的,把自己的兒子放出去了呢?
徐慧心想,這丞相慣來左右逢源,約莫也不是什麼好人,此刻還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她從未踏出過後宮半步,是故也不知這丞相到底是何方神聖,偶偶聽得閑言碎語,隻說深得皇帝信重,便再無其他。
畢竟這些前朝的事,她身份卑微,鞭長莫及,也著實不想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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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厚德入獄,朝廷上的局勢開始緊張。
蘇家在京城根深蒂固,要想突然拔出尚需時日。然則容景宸有心要處理蘇家,又有南陵侯府支持,丞相不聞不問,這事兒到了這兒也就算是打開了缺口,再也收不住。
因為要三司會審,所以蘇厚德被關押在刑部大牢。
蘇離身為女兒理當避嫌,所以蘇離沒有前往,倒是林慕白悄無聲息的去了一趟。到了這地步,蘇家倒台,她是該去看看的。就當是故人,也該送一送,給當年的事情做半個了結!
木輪車的車軲轆聲響起之時,綁在木架上,剛用完大刑的蘇厚德,無力的抬了一下頭。乍見眼前的林慕白,灰暗的眸子當即迸發著怨毒的神色,“是你!”
“不是我,難道你還指望著那個背祖棄宗的女兒嗎?”林慕白淡然淺笑。
提起蘇離,蘇厚德無話可說,隻能恨恨的盯著眼前的林慕白。
看著蘇厚德渾身上下,體無完膚的模樣,林慕白仍舊是一臉的平靜。這些東西對他而言,似乎都太輕了些,她至今還記得當年高高在上的禦史中丞蘇大人,是怎樣的趾高氣揚。
“蘇大人何必嘴硬?這些事兒招了便是。”黑狐一襲黑衣佇立林慕白身後,眸光利利無溫,“橫豎蘇大人,是不可能活著走出刑部大牢了。”
蘇厚德的眸子陡然瞪大,這不是——
“蘇大人記起我來了?”黑狐笑得涼涼的。
“你是——是燕羽公主身邊的——”
蘇厚德身子劇顫,俄而不敢置信的盯著林慕白,“你——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連我是誰都沒弄清楚,看樣子蘇離什麼都沒告訴你。就這樣的棋子,你還能用的放心,實在太讓我失望。想當初你蘇厚德蘇大人,可也是出了名的謹慎之人。沒想到這麼多年的安逸生活,會把一個人慣有的秉性都給抹去。”林慕白慢條斯理的說著。
“你是燕羽公主?”蘇厚德倒吸一口冷氣,“你是那個賤人!”
黑狐抬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招呼上去,“混賬!”
這一巴掌算是讓蘇厚德清醒了很多,眼中再不是方才的怨毒,而是一種驚懼,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他知道自己對白馥做過什麼,所以他心虛,他害怕,他看到了死神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