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待你君臨天下(1 / 3)

第265章待你君臨天下

光熹元年,二月初八,林貴妃歿。帝甚傷,慟哭欲絕。下旨追封為孝烈顯仁天順皇後,建宣陵。

那一年的皇宮,一直籠罩在悲哀的氛圍裏,這冬日也變得比往年更長了一些。都以為帝王失去寵妃,也不過是一段時日的憂傷,誰知竟是憂傷成疾。這病足足養了數月,直到天氣漸暖,身子才稍有好轉。

“皇上,蓮池裏的蓮花快要開散了。”小圓子低低的開口。

容盈靠在軟榻上,聽得外頭的風吹過楊柳枝的聲音,把弄著手中的柳藤球,眸色黯然。顧自低吟,“蓮花都開散了,她怎麼還不回來呢?”

小圓子不敢吭聲,躬身俯首立於一側。

徐徐起身,容盈緩步走出殿門。

偌大的皇宮,陽光明媚。

偌大的荷池,荷香滿溢。

他記得,她最喜歡的就是這滿池蓮花。那一頂潑墨蓮傘,她珍藏了很久,歡喜了很久。

容哲修過來請安,“兒臣給父皇請安。”

容盈點點頭,隨手便將手中的柳藤球交給他,“聽說你在到處找廚子。”

聞言,容哲修垂眸,“兒臣想吃鬆子糖。”

音落,容盈的身子微微一怔,仿佛是秋日裏的落葉,隻消輕輕一抖便會塵埃落定,“鬆子糖?”誰做的鬆子糖,都沒有她做的好吃。這廚子,其實不找也罷!畢竟娘親的味道,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皇上,王爺和孟大人來了。”小圓子行禮。

“禦書房等著吧!”容盈道,卻是拈指折了一朵蓮花握在手裏,這才慢慢的朝著禦書房走去。

進了禦書房,容景垣和孟麟已經等在那裏。

容盈因為養病不能見光,所以數月不曾踏出宮門半步,這朝廷大事悉數交給二人打理。如今一見,倒是把容景垣給嚇了一跳。

隻見容盈原本絕世的容臉,此刻整個消瘦下去,便是用瘦如枯槁來形容也不為過。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容景垣俯首行禮。

“清理工作做得如何?”容盈問。

容景垣道,“一概珍寶皆已清點完畢,耗時兩個多月歸冊入檔,悉數調入國庫封存。”語罷,容景垣看了孟麟一眼。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容盈最想知道的是什麼,然則有時候奇跡是不會如此眷顧。

孟麟俯首作揖,“回皇上的話,夜淩雲等人的屍首皆已清點完畢,地宮裏一切被清理出地麵。微臣和王爺親自核實,無一幸免,皆血肉模糊不辨容顏。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衣飾,其餘的——”

連骨頭都被砸爛了,隻剩下皮肉包裹的屍體,還能看出什麼模樣?一具具屍體被挖出來抬出地麵時,早就不成樣子,誰能分得清楚,誰是誰呢?

所以,沒有奇跡。

容盈定定的望著孟麟遲疑了很久,一時間誰也不敢吭聲。

禦書房內旖旎荷香,淡雅清新。

“知道了。”容盈回答得很輕,有些無力的靠在龍椅上,扭頭望著被風吹開的窗欞,“你們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二人行禮,“臣等告退。”

退出禦書房,瞧一眼守在門外小圓子,容景垣道,“皇上近日飲食可好?”

小圓子頷首,“回王爺的話,尚可。”

孟麟輕歎一聲,“能吃就行。”便與容景垣一道走在了宮道上。

“聽說王妃有孕?”孟麟道。

容景垣低頭一笑,“大夫說,剛剛一月有餘。隻不過如今她心傷猶在,大夫叮囑必須靜養不可多思多想。”

“恭喜。”孟麟笑了笑。

容景垣笑問,“那你呢?那麼多的大家閨秀,聽說你可是一個都沒看中。”

“都遲了那麼多年,也不急於一時。相互扶持之人,得過一輩子,還是慢慢的選吧!再怎樣,也不能將就啊,否則何必等到今時今日。”孟麟笑著往前走,“隻不過皇上的後宮一直空著,也不是個事兒。今日早朝上,你也都聽見了。群臣諫言,請皇上選秀充盈後宮。皇上一脈,總不能隻有太子殿下一個孩子吧!”

容景垣斂了笑意,“這是皇兄的私事,誰都管不著。皇兄的心意如何,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內情嗎?這生死之約,豈是三兩月就能忘記的。心裏的傷,隻怕沒個三五十年,是淡不去的。”

孟麟抿唇不語,心裏的傷——白狐,真的沒有再回來。

光熹六年,二月初八,帝崩於榮德殿。

年僅十三歲的太子容哲修繼位,年號建元,時為建元元年。追大行皇帝容盈,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遵大行皇帝遺詔,著沐親王容景垣為輔政,大學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職,統率百官,扶持幼帝直至還政。

建元二月十六,大行皇帝葬入宣陵,與孝烈顯仁天順皇後合葬。

封宣陵地宮,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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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

奉天八年。

皇貴妃病逝,帝哀慟不已,三日罷朝。

四歲的燕羽公主白馥,輕輕推開白崇啟的寢殿大門,內侍們不敢攔著,畢恭畢敬的跪在外頭不敢吱聲。皇帝慣來嗜殺如命,該殺不該殺的,不過是他一句話。

聽得腳步聲,皇帝一聲怒喝,突然起身抽出了一旁架子上的冷劍,“朕殺了——”

“父皇要殺了我嗎?”白馥仰著小腦袋,盯著一下子斂了所有怒氣,可眸色依舊血紅的父親。明亮的眸子裏,泛起淚花。白馥乖巧的跪在皇帝跟前,“父皇要殺隻管殺了,馥兒就能跟母妃一起走。”

皇帝手裏的劍,咣當一聲落地,心疼不已的抱著自己的寶貝女兒,泣淚兩行。沒了心愛的女人,還有心愛的女兒。仔細瞧著這女兒,眉目間跟皇貴妃還真是格外神似。

皇貴妃生完孩子便一直病著,也沒辦法照料馥兒,所以這馥兒一直都養在皇帝身邊。換句話說,他這皇帝是又當爹又當娘,怪隻怪他舍不得讓他們的孩子,經他人之手。

宮裏誰不知道,皇帝對這個公主算是疼到了心坎裏,恨不能把心窩子都掏給她。

白馥對母妃的印象很淺,因為母妃一直病著,而且拒不見人。父皇也見不著她,所以父皇就把對母妃的愛徹底的留給了馥兒。

四歲的白馥已是格外的聰慧,身處宮闈,很多東西都必須學會。尤其是跟著父皇,坐在父皇膝上,看著父皇批閱折子,處置大臣殺內侍。對於白馥而言,死亡不過是父皇的一句話,可她不懂,父皇那麼深愛母妃,為何不攔著母妃死去呢?

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原來皇帝權力再大,也沒辦法左右生老病死。

皇帝緩過勁來,才想起自己還有江山還有這個寶貝女兒,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如果不是這公主一跪,宮裏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貴妃下葬後,宮裏逐漸恢複了平靜,白馥被林申悄悄帶出宮去。

“師伯,宮外真好玩,你以後要經常帶我出來,不然我就告訴父皇。”白馥坐在林申的肩頭。

林申蹙眉,“嗨你個小丫頭片子,敢威脅你師伯。”話是這麼說,可心裏卻對這聰明伶俐的漂亮小丫頭歡喜得很。四歲的孩子,肉嘟嘟的,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明亮而幹淨。

白馥嚼著冰糖葫蘆,“真好吃!師伯,你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知道知道了,一個小屁孩那麼多廢話。”林申不耐煩的扛著她去了茶樓,“這兒的點心最好吃,尤其是水晶糕。”

白馥瞪著一雙大眼睛,“我要吃很多很多。”

“管夠!”林申笑嘻嘻的捏著她的臉。這宮裏宮外的,也就這個林瘋子,敢捏他的臉。要不然,怎麼人稱瘋子呢?

卻聽得隔壁桌在議論。

“聽說這一次皇貴妃出殯,陪葬了數百名宮女,嘖嘖嘖,真是造孽啊!”

“何止啊,說是數百名,保不齊近千了。拿活人殉葬,實在是太殘忍。”

白馥抬頭望著林申,“師伯,什麼叫拿活人殉葬?”

林申笑得有些勉強,“沒事,咱們吃咱們的,不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