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位於東華山脈盡頭，山腳大禹村商品經濟發展緩慢，人均收入排在全省最末。
五月五日清晨，村頭聚集了一群人，站在一輛破舊自行車旁的少年顯得特別惹眼。
他叫於飛，吃百家飯長大，勉強讀完高中，十八歲生日還未過，便要前往寧城打工賺錢。這些鄉親，都是來送行的。
“關爺爺，張奶奶，王叔，孫嬸，我要去賺大錢了，可是，我真舍不得你們啊！”人到齊了，於飛滿臉不舍，聲音哽咽抹著眼角道別。
聽到呼喊的四人，有的點頭，有的揉眼，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飛啊，你是富貴命，十八年前，電閃雷鳴那個雨夜，你被爹娘丟在大禹像腳下，不哭不鬧到天亮。我們發現你，養你長大成人，供你讀書。現在，你長大了，應該去幹番大事兒。記住，不成為全國首富，千萬別回來啊！”
“小飛，你——真是個好孩子！”孫嬸紅著眼，說到好孩子的時候，聲音哽咽。
“你一定記住，無論遇到多大挫折，打擊，你都要堅持。你代表的是大禹村，你脖子上掛的那半截鏟子是咱村子最值錢的寶貝，我們老了，不中用了，你好好闖蕩啊！”
“寶貝——”
於飛那幹瘦緊繃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摸摸那鏽跡斑斑的半截青銅鏟子，扭頭望向羞澀的鴨蛋紅朝陽，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轉身，拍拍自行車後座捆綁結實的牛肉幹、黃銅水壺和發麵餅，於飛環視一圈，踩踏自行車離開。
嘩啦嘩啦的鏈條聲漸遠，送行的眾人依然不放心的凝望著。
半小時後，陽光燦爛的落在眾人激動的臉上，先前難分難舍的表情被狂喜取代，甚至，眾人還誇張的手舞足蹈慶祝。
“他叔，這是真的？你掐我幾下，這小土匪終於走了？”
“孫嬸，小禍害走了，你家的雞鴨能過年了。你這次立功了，告訴他寧城能賺大錢！”
“過年嘍！”關爺爺的白胡子迎風飄蕩，烤瓷假牙因聲音過大，發出咯吱咯吱的抗議。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迎春風……”老人機音樂驟響，嘹亮的笑聲順風傳出很遠很遠……
數裏外，於飛站在半截漆黑的禹神像上，朝著村子的方向眺望，神色鄭重而又古怪。
“至於這樣嗎？不就幾隻雞鴨嗎？等著，我將來還你們一座全球最大的養雞場！”
“牛吃沒了，狗崽子還小，我又不喜歡青菜蘿卜……”
“唉！算了，不拖累你們了！”
跳下禹神像，於飛跪下，朝著大禹村的方向磕頭，嘴裏嘟嘟囔囔的感謝。
昨晚喝多了，於飛解開腰帶，例行公事的朝著禹神像撒尿嘮嗑。
“老頭，你不是喜歡治水嗎？水來嘍——治啊——嘩啦——嘻嘻——”
“你混的真窩囊，腦袋都沒了。等我發達，弄幾百斤黃金給你重塑金身！”
“嘩啦……”
無名無姓的棄嬰，姓氏自然用了禹字的諧音。從懂事兒開始，每當不開心的時候，於飛都會來這裏，或發呆，或咒罵，或踢打，或撒尿，或閑言碎語……
“哢嚓——哢嚓——”遠處樹林響起快門按鍵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天搖地動的聲音。
“轟隆！”聲音來自上方，於飛下意識抬起頭，隻見那數米高的禹神像坍塌砸向自己。
光線變暗，天變黑，於飛雙手拎著褲子，連翻白眼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禹神像壓住。
“你大爺——”頭部，胸口遭重擊，雙手依然抓住褲子，身體直挺挺的被黑色掩埋。
“小心！”轟隆聲中，樹林中女子尖叫的聲音夾雜期間，模糊中，於飛瞧見一抹火紅跑向自己，隻是，無比的刺痛和黑暗過於凶猛，窒息感濃重，於飛頃刻間失去知覺。
……
痛！
好痛！
全身都痛！
恍惚中，無數鑲嵌著金邊的古怪文字湧進腦海，旋轉著，撕扯著靈魂，幹瘦的身體一會兒飛到高空，一會兒又重重落下。
腦袋尤其疼痛，仿佛有人用錘子砸，用棒子掄，用刀子割，然後，還像做雞蛋羹一樣不停攪動，渾濁的像爛泥潭。
疼痛加重，昏迷依然持續。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夢似醒的於飛想翻身，想捂住太陽穴揉揉，想坐起來係好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