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所有一切,在昨日的時候還是沉重的,可是到了這一刻,卻唯有心酸滿懷。那些過往都這麼清楚,好似人生才開了個頭,卻又這樣的深遠,遠到讓人不忍去回憶。
縱然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邵飛這一刻卻當真是沒有忍住。
他們相識那麼久,宋七月幾乎不曾瞧見過邵飛哭泣的時候。從前是男孩子,現在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哪有輕易為了小事落淚的。
宋七月不禁笑道,"阿姨去世的時候,你才哭過一回。"
想起那一年,那是邵飛的母親過世,那也是宋七月第一次瞧見邵飛落淚。原本還以為,這個男孩子是不哭的,可是沒想到竟是哭的悄然無聲。因為倔強,所以連眼淚都可以哭的這樣沉默壓抑。
談起母親,邵飛又是一陣傷感。那一年走的太匆忙,所以他差點就趕不上。還是宋七月飛車,連闖了數個紅綠燈,才送他出了城區,回了近郊的村子。當邵飛趕回去,母親已經奄奄一息。其實或許,死亡對於一個長期受到病痛精神折磨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可人死不能複生,那種感覺太過讓人絕望,哪怕是從小一個人獨自支撐整個家的邵飛,卻都有些懵了。
床畔母親已經病入膏肓。幾乎看不清他了,隻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她還會點頭。
宋七月當時在房間外邊,她並沒有進來。後來母親說是想要吃蒸蛋,邵飛趕緊去為她做,她這才進來照看。
家裏早已經沒有了親人,村子裏的人待他們也同樣生疏,因為母親的關係,所以他們從來都像是異鄉人。
有些事情,邵飛沒有對宋七月談起,可是他心中知道,此刻談起,"那天我媽說要吃蒸蛋。"
"是,然後你就去做了給她吃。"
"其實我有聽見,你對她說的話。"邵飛的喉嚨處好似哽咽了。
宋七月微笑著,可是依舊這樣的淡,"我說了什麼,我自己都想不起。"
"你說,阿姨,你放心,以後我就是他姐姐,一定好好照顧他。"那一日蒸好了雞蛋,他端著碗上房間去。在那房間門口,他聽見了宋七月對母親這樣說。
她們兩人其實也隻不過是見過一次,那一次還是因為母親生病,邵飛遠在外地趕不及回來,所以隻能讓宋七月幫忙,而這才是第二次而已。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說。在母親臨走前,邵飛聽見了她的話語,以往玩笑的時候總是一口一個姐自詡,可那一刻卻像是諾言,暖的讓人燙手。
宋七月道,"那隻是我隨口說說的,都要走了,總要讓人安心些,其實我隻是可憐,同情心犯了。難道,你是當真了,一直都記著,但是不說?"
邵飛不是沒有想過,那一刻或許是憐憫又或許是讓人走的安心。可是在那時,那燙手的暖已經讓理智超越了所有,盡管她沒有再認真提起過,而他確實是這麼認定。哪怕,他們不像正常的姐弟,住在一起迫切的關心各自。唯有那心裏的位置,早已擺在那裏。
此刻她用淡淡的笑容反問著,漫不經心的模樣,卻是讓邵飛愈感悲傷,"自從你回來後,他們都說你變了,每一個人都這麼說,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沒有變,從來都沒有。"
宋七月笑道,"其實你錯了,我是變了。"
"從前的時候,做事情總是太過較真,認定那是對的,就會去做,做的不好了,想著自己盡力了,也就可以。可是現在才發現,失敗就是失敗,哪裏還會有人去記住那些失敗的人呢?"
"為了成功就是要不擇手段,以前做事不夠狠心,也是我失敗的原因之一。這一次,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你不要以為,我真是為了你,我隻是想要知道,當年到底還有誰參與了那件案子,是誰在害我。"
"隻是沒想到,居然是喬晨曦的父親喬義禮。現在知道了真相,也省事了,我不再是糊塗人,我總算是弄清楚。你隻不過是剛好在這一局裏,也多虧了是你,才能讓我有這個機會搞清楚。"
她訴說著,邵飛滿眼的血絲淚水,"如果你真是為了這樣,那你知道這一切後為什麼不揭穿,為什麼不告訴我?"
聶勳的話還在耳邊,是他在質問他:你知道她為什麼沒有,你知道嗎?
隻在那一刻,就明白她為什麼沒有。知道真相後,要讓他如何麵對,而喬晨曦,又要如何去麵對。那是她的父親,是這一生也無法更改的事情。
宋七月輕聲說,"那是因為我沒有實質的證據,這一切不過是憑空猜想,如果我有,你以為我不會?再來,我也實在是不好去揭穿。要是捅破了這層紙,那麼龍源的競標可就是毀了。"
"其實說到底,我就是利用了你,沒有你,我哪能打垮喬臣和莫氏的合作,又怎麼能讓他們兩家起了內訌,現在喬晨曦都被下派了,以後肯定再遇到問題,也不會再幫助,至少短期內絕對是。"她幾乎是定奪的,鐵石心腸般道,"我的目的就是這個,這才是我最想要達到的!"
"那森城呢?為什麼偏偏要派我去森城……"
"這是孫小姐的決定不是我,我的目的隻在於讓喬臣和莫氏絕烈,隻是你不願意相信!"宋七月打斷了他,"從決定將計就計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打算再留你,也不打算保你!哪怕你這輩子都要怪我,我也不會動搖後悔!"
她也好似瘋狂了似的,以絕對冷漠的姿態對待他,邵飛定住,一瞬後開口道,"我是怪過你。"
"想著你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想著你知道我對她的心意,我和你的關係,在競標這件事情上,應該可以做到公平的競爭。"邵飛那一刻真是這麼想,縱然知道商場險惡無所不用,可因為是宋七月,邵飛相信著,至少可以公平去競標,不論輸贏,不怨旁人,隻在自己。但是在事發後,所有人都知道,是龍源用了手段,她卻還是默許甚至是同意龍源這麼做。
邵飛認定的堅信,在那一刻真是有了一種被背叛的感覺來,所以怪了,也怨了,隻因為,"我們不是自己人麼。"
宋七月心中一擰,她笑了,"什麼自己人,哪裏來真正的自己人。你就是太傻太天真,在商場上那麼多年了,還是看不清。哪怕不在商場,隻是在平常家裏,就算是親兄弟還會算計不滿爭吵,等到各自成家,早就散了,哪裏還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