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配合地露出驚怕的表情,看得徐行之不禁心軟,摸摸他的頭發,隻覺柔軟趁手,便自作主張地多順了好幾下。
男童沒被人這麼擼過頭發,先是反射地一聳肩,隨即表情就奇異地放鬆了下來,繼而,他不受控地露出難以言表的表情,舒服得直眯眼睛。
眼見此情此景,徐行之嘖嘖稱奇。
如果他是隻家貓,現在應該是被擼得一臉陶醉、呼嚕呼嚕直哼哼。
許是被摸得太舒服,男童索性懶洋洋地趴在了徐行之腿上,用徐行之的膝蓋做枕頭,一臉純良地問:“……什麼是‘顒’呀。”
徐行之驚訝於他這麼自來熟,用扇子戳了戳他嫩生生的臉頰。
一戳一個坑,手感極好。
徐行之回想了一下那怪物青麵獠牙的猙獰相,以及碰了它的浮玉果便要追著人不噴死不罷休的可怖模樣,也不欲細答:“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男童繼續乖巧發問:“那它去哪裏了呀。”
這個問題徐行之也想不通,便自顧自推測道:“……或許是搬了家了?”他瞄了一眼男童腳上串著的果子,“你這果子也是上山撿的吧?”
男童垂下頭,搓著手指:“……嗯呢。”
徐行之問:“這山上有異獸,你不怕嗎?”
男童的眼睛微微彎起,笑得極甜,看多了還挺戳心的:“我半月前才到此地。山底下的人都山裏有怪物,還有好吃的果子。我沒見過怪物,就想上山來看看呀。”
徐行之想,這沒娘帶的孩子還挺虎的。
挺好,跟自己一個德行。
半晌後,他在徐行之的腿上拱啊拱地翻過身來:“徐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徐行之很痛快地答道:“‘何妨吟嘯且徐行’,徐行之。你呢?”
男童挺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光光。”
徐行之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
男童詫異:“我的名字不好聽嗎?”
他跟徐行之解釋,他以前住在與此相隔百裏的一座山上,被一個獵戶撿回家,將他養到四歲大時,獵戶在狩獵時不慎跌死了。
獵戶家窮,買不起衣服,始終隻給他用獸皮裹身體。獵戶死後,他斷了衣食,下山覓食的時候還弄丟了那件獸皮。
後來,他衣不蔽體地下山後,被幾個孩子圍起來嘲笑,被他們丟石頭,還被取了外號。
男童蠻委屈地:“那時候他們都叫我光光。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呀。”
徐行之笑得直拍腿:“哈哈哈哈哈。”
聊了半,徐行之瞧瞧色,推一推孩兒的腦袋:“起來起來。二光,我要走了。”
來不及糾正徐行之對自己的稱呼,男童飛快爬起,央求道:“徐師兄,你留下來吧。”
徐行之感覺有些好笑,摸摸他的頭發,道:“我留在這裏能做什麼?”
男童神情真:“留在這裏陪我呀。你好有意思,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徐行之捏一捏他的鼻子,笑道:“……這恐怕不行。”
男童的表情微微變了。
他的食指和拇指微合,十數條藤蔓從青岩背陰處鬼魅般旋繞而出,沿著岩麵,如毒蛇遊走而上。
徐行之似乎沒能發現他在做些什麼,縱身躍下青岩,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邁步欲走。
千鈞一發之際,男童靈犀猛然一動,鬆開了緊掐的雙指,藤蔓立即縮回地麵,消失無蹤。
他蹲下身,解開足上的藤蔓,幾步搶上去,拉住徐行之的廣袖:“徐師兄!我拿著這個,可以入你門下嗎?”
他殷勤地將那珍果寶物遞蘿卜似的遞了過來,在徐行之麵前一晃一晃。
徐行之凝眉。
……這孩子沒家人,靈根又出挑,渾然如一塊璞玉,的確是個修仙煉丹之才。
白白放他在山林村鎮間孤身一人遊蕩,著實可惜,也可憐。
徐行之接過這串浮玉果,細思一番後便道:“……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這一輩還不讓收徒。……我先帶你回去吧,你靈根不錯,又帶了這一串果子回去,師叔師伯都會喜歡你的,到時候願意拜入風陵山哪位的門下,你告訴我便是。”
男童堅決搖搖頭,眼睛麂子似的明亮動人:“……我隻要和你做師兄弟,別人我都不要。”
徐行之樂了:“你倒真會挑。我師父清靜君可是風陵山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