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陸禦九悶聲給出了一個答案:“我想……溫師兄應該已不在人世間了。”
徐行之這回是真的詫異了,聲調微微提起:“嗯?”
陸禦九反問:“師兄在外麵十三年,從未聽過溫師兄的音訊吧?”
徐行之心,我要是聽過就見鬼了。
於是他搖了搖頭。
陸禦九麵具下的雙眸略略黯淡下去:“……是嗎?我想也是的。”
不僅沒要到答案反倒被弄得一頭霧水的徐行之也不好再問,隻好目送著陸禦九往前追趕周北南去了。
他正打算反芻一番從陸禦九這裏得到的訊息,就被一隻手從後頭牽住了左手衣袖,而另一隻手則從他背後繞來,撫住了他的下巴。
孟重光對著他的後頸聲話:“師兄和他聊了很久啊?在聊些什麼呢?”
徐行之的脖頸被他呼出的熱氣搔得發癢不止:“……隨便聊聊而已。”
“隨便一聊,便有那麼久的話可。”孟重光委屈不已,“可師兄都不願和我多話。重光也要跟師兄聊。”
徐行之一巴掌拍上了他逗弄著自己下巴的手背:“沒大沒。好好好,同你聊便是。想聽什麼?”
孟重光高興地從徐行之背後繞到前麵來,背著手問:“想聽聽看師兄和陸禦九剛才聊了什麼?”
徐行之:“……我們沒聊什麼。”
孟重光更委屈了:“師兄騙人,你們倆剛剛聊了周北南,聊了鬼奴,還聊了溫雪塵,怎麼能什麼都沒聊呢?”
徐行之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你既然都聽見了那還問什麼?”
孟重光眼睛裏滿是真誠的瀲灩波光,煞是動人:“我想叫師兄再跟我講一遍,我想聽師兄的聲音。”
徐行之想,這老妖精真的嬌氣得沒邊沒沿的,誰慣出來的臭毛病。
他一邊想著一邊開口道:“剛才陸禦九來跟我,不要同周北南計較……”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著,幾人又走了近三個時辰。
周望年歲,擔負不起尋找鑰匙碎片的重任,之前一直留在塔中守塔,這回是她第一次出塔。
她見了許多之前未見的景色,盡管四周薄霧蒸蒸,貧瘠昏黃的皴裂土地一眼望不到邊際,她仍歡快地跑來跑去,折了幾色花瓣,笨手笨腳地編了花冠,給曲馳和陶閑分別戴上。
最終,一行人決定在崖下的一處山洞中休整,睡過幾個時辰後再出發。
大家從四處尋來蒲葦枯草,準備鋪床。
曲馳出去約一刻鍾後,拖回來了一隻已經斷了氣的、口裏生了人牙的鹿形怪物。
他對陶閑:“給你。”
陶閑失笑:“都是我的?”
曲馳點頭:“都是你的。”
陶閑耐心勸:“曲師兄,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要不然分給大家一些?”
曲馳環視一圈眾人,堅決道:“不管,這就是你的。”
罷他又轉了出去,拖進兩隻更加奇形怪狀的怪物:“……這才是他們的。”
他神神秘秘地湊到陶閑身邊,把聲音壓低,和陶閑話:“你的這隻比那兩隻好看。我特意給你打的。”
然而他這樣放低聲音半分作用都無,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
見一旁的徐行之忍笑忍到臉綠,陶閑一張白臉漲得紅彤彤的。
他也學著曲馳的樣子,壓低聲音鄭重地回道:“……嗯。謝謝曲師兄。”
曲馳溫和地笑笑,摸了摸陶閑的頭發。
雖修道之人需戒除口腹之欲,在場的除了徐行之和陶閑外的人也早就辟穀成功,然而聚在一起為吃上一頓飯忙碌半晌,亦是塵世間難得的幸福。
周望與骨女點起了火堆,徐行之則與孟重光出洞去,挑挑揀揀,選了幾枝果木香味濃鬱的樹枝。
用此物烤製肉類,一旦熏烤入味,便是人間至味。
徐行之又從一處附近的一處鹽湖裏接來許多湖水,用孟重光戒指裏存儲的鍋具架上火蒸烤。
隨著湖水的沸騰,淡白色的顆粒逐漸在鍋沿處析出。
徐行之將那凝結的鹽粒用洗滌幹淨的樹片刮下,拿到周望眼前問她:“知道這是什麼嗎?”
周望搖頭。
徐行之笑道:“你自辟穀修煉,自然不曉得這是什麼。你嚐一嚐。”
周望看著他舉到眼前的白色晶體,謹慎地沾了一點送到口中,微微皺眉,想要在所有感官中尋找一種合適的形容來概括這東西的味道。
一番猶豫後,她終於找到了近似的味道:“……苦。”
徐行之拍拍她的腦袋:“徐師兄教你,這個叫‘鹹’。你不必刻意去記,以後我再多做幾次菜,你便知道什麼是鹹了。”
罷,他又自言自語:“這蠻荒裏的花蜜苦得很,入不了口。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甜味的東西,到時再教你什麼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