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歸去來兮(1 / 3)

周北南臉色驟變,猛然從腰間抽出斜插的短槍,周弦亦與他有一線靈犀,幾乎是同時將背上短槍抽出,朝徐行之方向擲去!

兩道光軌在空中交彙,呈十字交叉,穿雲裂石地沒入石柱,恰好夾托住了徐行之的腰,讓下墜之勢不至於扯碎他已然支離破碎的右臂。

曲馳飛身而起,駕風馭塵,徑直來至徐行之身前,想將他與那石柱分離開來,然而,那數道透明靈力將徐行之手臂穿了無數個孔洞,死死釘在柱上,他怎麼看都覺得,若想將行之順利帶離,唯一之法便是撕下他半邊臂膀。

他隻能托扶住徐行之的腰身,用袖子為他擦去唇角汩汩而下的黑血:“行之,行之!”

徐行之低喃道:“我的手……”

曲馳低頭看去,隻見他的右手像是一團破棉絮,扭曲著抽搐著垂下,看上去柔軟異常。

那一股股洶湧的血氣嗆得曲馳眼睛發澀:“行之,我想辦法放你下來,你再忍一忍……”

徐行之聲問:“……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曲馳看著這個與他相識十數載、向來張揚跳脫的弟弟,雙唇抖得厲害:“沒事兒,靠著我,莫怕,啊。”

“兄長……”十指連心的痛覺在體內漸漸膨脹開來,徐行之痛苦地輾轉,拚命用後腦撞擊石柱,“救我……”

曲馳手足無措地望著他千瘡百孔的右臂。

元嬰修士的精純靈力在他血流汩汩的創口間熠熠生光,受此等靈力威壓製約,他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將徐行之救出來。

他抽出了腰中長劍,將劍鋒抵在徐行之右肩上。

……或許將他右臂整條斫下,能減少些他的痛苦?

徐行之渾然不覺,靠在他身上,尚能活動的左手死死擒住他的胳膊:“兄長……”

曲馳多年持劍,生平第一次出現手抖眼花到對不準的狀況。

少頃後,他一臂擁緊了徐行之,重新將劍刃推回劍鞘。

他一邊將靈力毫不保留地傾注到徐行之體內,一邊抱住他的腦袋,顫聲安慰:“兄長在這兒呢啊,兄長不走。”

異變突生前,風陵山弟子有的是沒能回神,有的是壓根不信徐行之會是鬼修,直到親見徐行之受了這怪刑,才紛紛驚怖起來,瞬間跪倒了一片。

元如晝領頭下拜,帶著哭腔大呼:“師兄冤枉!是有賊人陷害師兄!!”

立時間,風陵弟子,包括許多其他三門弟子的聲音宛若山呼海嘯般壓了過來:“師兄冤枉!冤枉!”

弟子們跪成了一片,溫雪塵亦雙手撐緊輪椅扶手,雙腿戰戰而起,把輪椅往後狠狠一推,順勢把自己的膝蓋砸在了冷硬的地麵上。

因為身體緣故,溫雪塵向來被特許不必下拜行禮,但此時,他用盡力量,幾乎是把每一個字在胸腔裏壓縮過,以至於一字字都帶著噴薄欲出的怒意:“清靜君,廣府君!此事一未過堂,二未明審,你們便急著懲處徐行之,是何道理?!這般草率,如何能夠服眾!”

周弦隨他跪下,淚已流了滿臉,一字也不出來。

周北南見了徐行之的血,怒急攻心,連跪也不肯跪了:“清靜君,廣府君,晚輩向來道這徐行之行事荒唐無忌,今日看來,倒是上行下效之故!”

應川川主周雲烈臉色一變:“北南,退下!休得妄言!”

周北南性情一起,自是誰都顧不得了:“父親,風陵山兩位君長草菅人命,您與幾位尊長同他多年摯友,不好當麵指摘,這話便由兒子來!”

他轉向清靜君,聲聲挾厲:“休怪晚輩放肆,您今日若給不出懲處行之的緣由,我周北南絕不善罷甘休!”

廣府君未曾想到會引起如此大聲勢的反撲,也未想到師兄會直接將徐行之直接釘在殿前白玉柱上。

按常理而言,隻需用那鈴鐺打斷他的右手骨,先斷絕了他落筆寫字的本事,坐實了他的罪名,再在私下裏慢慢處置便是,何必要將他處刑示眾,將事情惹到不好收拾的地步?

饒是如此,廣府君還是習慣性去為清靜君的所作所為辯護:“徐行之隱瞞自己的鬼修身份,圖謀不軌,其心可誅!師兄及時處理,施以懲戒,有何不妥?!”

陸禦九聞聽到廣府君這樣指責徐行之,眼圈登時發了紅,連趕到溫雪塵身邊都來不及,在一片喊冤聲中疾聲哭喊道:“不是的!鬼族刻印不是徐師兄那樣的!他……唔嗯!”

陸禦九驚恐地發現他一句話都不出了。

他被施了絕音咒!

……誰?是誰?

陸禦九張皇地四下張望著,片刻之後,他心有所感,將含著淚霧的氤氳目光轉向了被釘得動彈不得的徐行之。

徐行之伏在曲馳肩上,神誌稍有恢複,眸光低垂,旁人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向何處,但陸禦九本能地覺得,他是在看著自己。

他搭在曲馳肩膀上的左手手指微掐著,指尖開出了花似的靈光。

……真的是徐師兄?徐師兄聽見自己的喊聲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讓自己替他辯解?

少頃,他看見徐行之的唇一分分開始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