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蘭腳步一個踉蹌,抱著柳玉笙奮力擠進人群,就看到柳老婆子癱在地上,大林跟二林跪在一邊不斷磕頭,每個人身上都透著悲戚絕望。

在他們旁邊,是李大家的牛車,柳老爺子已經被搬回了牛車上,躺在那裏無聲無息。

站在他們麵前的大夫,神色沉重,歎息搖頭,“老爺子磕破了腦袋,摔傷了五髒六腑,傷勢太重了。老夫已經盡力,也說過,試著喝一貼藥,要是有起色就有得治,要是沒起色,我也無能為力。你們趕緊帶著人回去吧,趁著還有一口氣……”

陳秀蘭腳下一軟,跌坐地上。

柳玉笙趁勢掙了開來,走到牛車前,奮力往上爬。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老婆子等人身上,加之燈光昏暗,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手腳並用,憋紅了臉,好容易爬上牛車,柳玉笙立即撲到柳老爺子身邊。

有了溝壑的臉龐,失去了熟悉的笑容,呈現灰白,嘴唇已經開始發烏。頭上的白色繃帶,在腦後側的位置氤出血跡。身上的粗布衣裳被刮破了多處,髒汙不已。

許是血脈的感應,柳老爺子緊閉的眼睛,竟然緩緩撐開一條縫隙來,看著麵前的奶娃兒,努力咧嘴,做出個笑的表情。

布滿青筋的粗糙大手,顫顫巍巍伸進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努力送到柳玉笙麵前,“乖……囡囡……”

沒有聲音,隻有口型。

看著老爺子手裏的東西,柳玉笙隱忍了一路的眼淚,頃刻決堤。

野梨子,午後出門前,爺爺說回來給她帶好吃的野梨子。

他是為了摘這個梨子,才上山的,這個梨子,差點要了他的命。

抱住梨子放在一邊,眼見老爺子再次陷入昏迷,柳玉笙指尖金光微閃,飛快的拍在柳老爺子胸口幾大要穴,然後彎下身,小心的抱住柳老爺子的頭,小手食指塞進他嘴裏,低聲道,“爺,吃。”

食指尖溢出一滴一滴甘涼清甜的液體,滑入喉間,柳老爺子下意識的吞咽。

隨著液體入腹,一股奇異的暖流迅速遊走全身,從五髒六腑傳出來的疼痛飛快的減輕、消失,連腦袋都不沉了,渾身透出鬆快。

渾渾噩噩的,人就這麼睡了過去。

所有動作,柳玉笙都做得很隱秘,在外人看來,隻是小娃兒抱著老人的頭依依不舍,加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別處,沒人關注馬車上的動靜,一個快要死的人,也沒什麼好看的。

做完這些,雙手抱住梨子,柳玉笙站起來,小小的人兒也隻比車欄高出一個頭,“大夫,救!”

稚嫩的奶音,穿透所有嘈雜,把人們的視線一下拉了過去。

就看到牛車上隻露出一個腦袋的粉團子娃娃,小嘴緊抿,表情嚴肅,直直的盯著對麵的老大夫。

好笑,又讓人笑不出來。這麼小的人兒,已經懂得什麼是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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