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賣身女兒樓
她一個人跪在女兒樓的台階上,看著周圍的酒囊飯袋腆著肚子進進出出,龜公出來踢她走,九兒閃躲著跑開,等龜公一走又跪了過去,龜公又來踢,這樣反反複複直等到第二天的早上,老鴇才出來見她。
老鴇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風韻猶存,體態豐盈,穿著九兒從沒見過的綠羅裙,前襟大膽地敞著隱隱露出起伏……
“小丫頭,你和龜公說要賣身女兒樓?”老鴇閱人無數,但怎麼也沒碰上自己賣身進青樓的。
九兒堅定地點頭,老鴇問為什麼?
九兒沒有遲疑,一道不屬於半大孩子的光芒在一雙眼裏若隱若現,“我爹爹死了,我娘病了,下麵還有個小妹。”
爹死娘病,所以一個六歲的孩子要賣身撐起一個家。
老鴇上下打量著她,以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這孩子不是棵好苗子,瘦瘦巴巴的,幹枯的亂發,五官分明卻並不突出,隻有一雙眼睛還能看。
饒是此,老鴇還是帶她進了女兒樓,畢竟多個打雜的還是好的,九兒感激地跟在她身後,一雙眼骨碌碌地四下轉著。
櫻唇中發出妖嬈的曲調在女兒樓裏每一個角落響起,伴隨著那些大人恬不知恥的大笑聲,看得九兒一愣一愣的,從今天走她就要在青樓生活了。
老鴇帶她拐進一個雜房,外麵站著兩個龜公。老鴇說自己叫豔娘,九兒點頭討好地喊了一聲,“豔娘有禮。”
豔娘笑這小孩子的諂媚。
一推開門,九兒就見到一個紮著雙髻的女孩子,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穿著鮮豔的衣裳正窩在床頭哭,聽到門的聲音,抬起一張滿是泥巴的臉畏畏縮縮地看著豔娘。
“哭什麼哭!死爹娘了?我這女兒樓可不是給你哭喪的地。”豔娘瞪那女孩一眼,話說得不輕不重卻讓女孩嚇得哭更大聲了,豔娘不耐煩地衝九兒隨手一指,“以後你就和她一個房間,先在女兒樓打打雜,她叫雲蘇。”
九兒走過去摸摸雲蘇哭得死去活來的臉,“雲蘇,我叫九兒,季九兒。”
雲蘇不說話,卻聽豔娘冷笑一聲,風韻的眼底盡是冷漠地映著九兒友好到討好的臉,卻也沒說什麼。
在離去的時候,豔娘回過頭來說,“你們記著,到了這裏咱們就是這世上最低賤下作的人,進了青樓這個門檻得認這死理。”
九兒同雲蘇麵麵相覷,瞳眸裏彰顯著無知的年幼。
在女兒樓呆了幾個月後,九兒抱著一大盆的髒衣服穿到女兒樓後院,腦袋裏混混的,反反複複都是豔娘訓理的那些話,一會兒要她和雲蘇認清自己的身份,一會兒又要凶巴巴的龜公盯著她們幹活……永遠有說不完的訓示和幹不完的活。
被霧濡濕的夜微涼微涼,月光沁涼卻也很好地照到每一處。
臨近井口,一道刺透皮肉的聲響響起,九兒整個人呆住,傻乎乎地望向前麵。
井邊,一個高壯的男人背對著她緩緩倒了下來,然後慢慢顯現出他身前的人……一個少年,一個著墨一樣黑色長袍的少年微低著頭,布滿陰霾,九兒看不清他的臉,隻看到他的皮膚更甚月華。
隻見少年單膝跪地蹲下身來,從躺在地上的男人胸膛上猛地拔起一把匕首,月光下染著血的匕首。
是血……
九兒的腿肚子開始打顫,不知道為什麼,她連尖叫都嚇得不敢。
少年就著男人的衣服反複擦了擦匕首,被血掩藏的銀輝重現天日,像是仍嫌髒似地,少年低頭又在男人身上擦過,這才端詳起一塵不染的匕首,銀色的鋒刃映亮他的下頜。
九兒看到了那雙唇,淡淡顏色的唇,薄薄的、抿緊的,慢慢地抿起一個得逞的笑容,邪氣得令人不敢正視,很漂亮,是她從未見過的漂亮,僅僅一個笑容足以致命……
九兒想到了逃。
少年蹲在屍體邊突然抬起了頭,九兒懷裏的盆砰然落地。
“我……我不會告訴豔娘的。”
在她小小的腦袋裏認為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就是豔娘,她能決定女兒樓裏所有姑娘的命運,丟下這一句,九兒連一眼都不敢再看落荒而逃。
衝進後院自己的房裏九兒把門栓用盡全力栓住,想想不夠又把凳子全堵在門上,小小的身子又衝到桌子旁邊拚命推桌子到門邊……
雲蘇坐在床上就著燭火在笨手笨腳地學縫補衣服,見九兒這樣不解地問道,“九兒,你在做什麼?”
雲蘇跟著女兒樓裏的姐姐們學得一口溫聲軟語,平日九兒很喜歡這樣聽她說話,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死人、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