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他隻是想她(1 / 3)

第23章:他隻是想她

當他回到娘身邊的時候,娘開心地說道,“這便好了,萬一我們到過的地方被泄密出去,明兒就不能來這避難了。”

兩年後,為了躲避明陵王的多番刁難,他和公子明跟著娘出宮正式到上陽城避難,他隻是一個皇子,按理不用跟著一齊出來,可長他不多的公子明想出了一個妙主意。

“皇叔那麼厲害,我們到上陽城他肯定很快追過來,不如兒臣和母後住進城主府,讓弟弟在外麵,弟弟隻是個皇子,皇叔見他在城裏,肯定以為我們在唱空城計,就不會再在上陽城找我們了。母後,你知道空城計嗎?兒臣從兵書上學到的……”

公子策至今記得公子明擺出一張一本正經的臉說出這些話。

後來娘抱歉地對他笑,“不是明兒想的,是臨行前你們父皇同我商量出來的辦法,明陵王為人奸詐多疑,瞞過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為了補償他,父皇母後把一筆不菲的家產給他,讓他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用一場大火開幕讓他在上陽城裏安了身份,可是……連他的姓氏都沒給改,就等著明陵王的人來害他。

“七爺,想活下去就上花樓。”柳成如是說道,不離不棄地陪在他身旁,也是從那一天起,他隱埋性情戴上麵具過日子,就隻為活下去。

在女兒樓裏,他又看到了那個跑路跟蹦一樣的女孩子,可她完全不記得他,跟別人一樣諂媚地喊著公子吉祥,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手裏的賞錢。

柳成無意間調查到雲蘇是護國將軍雲耀的女兒,娘便要他無論如何都要照應她,豁出所有也要照顧好她,現在想來,娘早就知道雲家有將軍令,早早地為公子明在鋪路。

他裝著懵懂無知說不出公子明的下落,一路被明陵王的人追殺到巷子裏,身上挨了好幾刀。

她來了,然後在他沒力說話的時候又丟下一件棉襖走了……

他再一次被人晾著,一個人趴在冰冷的地上等著死亡。

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得徹骨心涼。

柳成再一次及時救了他,也許這輩子他做得最對的事就是救了柳成的妻子和兒子,得到柳成毫無保留的忠誠。

身體被柳成扶著,他把地上的飯菜踩得稀巴爛方才瀉氣。

從此,他開始百般刁難她,她愛錢,他就把銀子扔到路中間再讓她的貪楚暴露在眾人鄙夷的目光裏……她晚上都鑽狗洞送飯回家,他就讓豔娘不停地給她活幹……她想要什麼,他就不讓她得到什麼……

好像找到了一個小時候玩的小玩意,要到玩到散架他才肯罷休,可她還是每天笑嘻嘻地,眼巴巴地看著每個能給賞錢的客人……

真正正視她的時候,是雲蘇的腿被馬壓斷那時。

蕭良辰跑到公子府看望雲蘇,說起自己把一件棉襖給了九兒,怕她不要還騙說是穿不得的,九兒實在沒襖子穿了,洗衣服都凍得哆嗦。

他第一次知道窮人是沒有幾件過冬棉襖的,她把自己身上僅有的棉襖蓋到他身上,她已經沒襖子穿了。

真是個窮人……

他鬼始神差地回到女兒樓,卻沒想到那個丫頭一邊拖著蝶落的屍體一邊念念有詞,她以為是自己餓死了蝶落,她也算是有些小聰明,臨危還知道同他談籌碼交易,威脅他不能說出去。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埋屍體時的情景,也是恐懼慌張,拖著手裏沉重的人,生怕死人會突然醒過來向他索命……可是殺人這種事,有了第一次,接下來就好像輕而易舉,他連噩夢都不會再做一個,看到她,他才想到自己已經變得很多。

他幫她拖屍體,他握過她的手。

她的手做慣粗活,有些微微的糙,但握上去很舒服,很暖和,能暖和到人的心坎裏去。

“公子策,你真是個好人。”

小丫頭片子的嘴巴一向很甜,對誰都一樣,他嗤之以鼻,可這丫頭卻黏上她,逮著機會就喊他是個好人,逮著機會就侍候他。

一年又一年,黏在他身邊,不曾改變。

她說過,他們四個是要好的發小。

雲蘇一直以為是她的緣故那丫頭和蕭良辰才能進公子府,可是不是……隻有他清楚。

柳成、季九兒……有時候他會想是不是隻要他伸手幫別人一次,別人就會記一輩子。

可當他再一次在被公子明打得遍體鱗的時候就知道她是個例外,他的親娘就在旁邊眼睜睜看著,看他被自己的親哥哥毒打,完了還訓斥他上幾句。

隻是因為他寫那樣一副對子。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他是西郡皇朝的七皇子,他太過變得甘於平庸、醉生夢死公子明反而不信,以為他秘密謀劃著什麼,他隻能裝出一副不是沒想過的模樣,寫下這一副等著被毒打的對子。

隻是他沒想到,他幫了那麼多年的娘會看著他被打,心寒徹骨。

無奈身在帝王家。

柳成常說這句話,隻有在皇宮裏出身的孩子才是天生為爭權奪勢存在的,若不在皇宮,就可以像……

他又想起了那個丫頭,和她蹦著跑的樣子。

拖著一身傷出門就見到她平淡無奇的臉,這感覺……真好。

她大咧咧地脫下他身沾血的衣裳,對他光裸的身子沒有一絲在意,怕是在青樓耳濡目染下早看慣了男人的身子,這個賤骨頭,沒有一點姑娘家該守的節操……

他教訓不起她,無從教訓。

“豔娘有那意思讓季丫頭接客了,小丫頭年紀大了模樣也長開了,還挺清秀的。”

蝶起在他耳邊有意無意地提起,他明白因為對子的事蝶起覺得欠季九兒一個人情,這是在暗示他去買那丫頭的初夜。

初夜嗬……

那丫頭倒底也是長大了。

一天等過一天,她始終沒有在他麵前提起接客的事,一到公子府就往金步苑跑。

這兩年下來她逐漸在疏遠他,有時候看到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是他多疑,是她有時太把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

比如蕭良辰回來,她又樂癲癲地跟著蕭良辰一齊來找他和雲蘇玩樂,每次都是蕭良辰出現她才出現,表麵上跟以前一樣,可跟他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

嗬,小女子的心思。

不就是喜歡蕭良辰麼,長得跟女人一樣的男人有什麼好?何況他喜歡的不是雲蘇?

心裏很不痛快,練劍練多少都無從發泄。

他第一次同蕭良辰抬杠是蕭良辰跟雲蘇炫耀自己的龜,說季九兒照顧得如何如何不好,遭到她的一頓追打,他嘲笑蕭良辰根本沒長大,沒能耐娶妻。蕭良辰一向跟他攀比,跟柳成的兒子一樣,被他一說立刻就急了。

心裏,突然就痛快了。

後來,他就以看蕭良辰氣得跳腳為樂,雲蘇對他的心思愈加明顯,從幾年前她想著法子從他手裏拿走季九兒給他繡的手帕時他就看出來了,隻是雲蘇的心計太弱太明顯,他不在意。

雲蘇是她的姐妹,卻不會是第二個她。

“喬老必除,上陽城裏有多少細作就除掉多少。”他懶懶地半躺在太師椅上吩咐柳成和他的兒子柳池,連日來天氣不太好,他練武時落下一身舊疾,這兩日都疼得厲害,吃什麼藥都不管事。

“七爺,餘老過些日子在雨亭湖上宴請城內商戶貴胄,表麵上是飲酒作樂,可依屬下之見他是想要掌攏上陽城的全部線報來源。”柳池邀功地說道。

公子策抬眉,“那你想怎麼做。”

“屬下和七爺自然是想的一樣,當然是全部除之,不留後患。”柳池冷冰冰地說出幾十條人命的歸屬,不帶一絲感情的樣子真和他有幾分相似。

“那就照你想的做。”公子策冷冷地說道,柳池立刻退下,一直一言不發的柳成這才道,“七爺,這麼大的動作會不會讓五爺、明陵王有所懷疑?”

這就是柳池和柳成的最大差別,柳池隻知出謀劃策想平步青雲,而柳成是感他的恩,處處為他著想,如尊如長。

柳池這個人,太過像他也不是件好事……

“我偽裝這麼久要逃出這種懷疑輕而易舉。”他從太師椅上坐起來,全身疼得厲害,“不管這喬老是哪方的細作,這段日子我會住進青樓花天酒地,讓明陵王以為是公子明做的,讓公子明以為是明陵王做的。”

“七爺果然深謀遠慮。”柳成笑起來。

她來青樓找他的那天,他正在青樓裏發脾氣,把床上的被褥、枕頭扔了一地,身體疼得感覺沒有一處完整,手腳冰冷,四肢酸疼,痛苦不堪,幾個花樓的姑娘守在他床邊隻敢看著,沒一個敢上前。

尤其是在聽到柳池已經投靠公子明這份密報後,公子策更是勃然大怒,他好不容易偽裝這麼久現在全功盡棄,以後公子明會變本加厲地防他,像防賊一樣地防他。

“公子,那姑娘趕不走。”

“趕不走不會亂棍打走嗎?”公子策大吼,他不要那個丫頭看到他現在這副鬼樣子,他不要在她心裏又加上一條比不過蕭良辰的健康。

龜公哆哆嗦嗦地稱是要離開,他又禁不住自己的心思加上一句,“嚇唬一下就行了,弄傷她我要你們好看。”

“是,是。”

公子策從床上撐著坐起來,軟弱無力的手去推床前的一個姑娘,“去窗邊看她走了沒。”

那姑娘便立刻哭喪著臉走過去,他橫了一眼,“給我笑著去!”

姑娘被他嚇得不輕,大約是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她沒走,就在青樓前麵等著,一直等著。

他漸漸睡著,等醒來時便聽人說她已經走了。

心裏忽然間說不出來的空。

再見到她時便是上陽節,那日上陽城裏家家戶戶懸掛著喻意吉祥如意的花燈,一到晚上,街上便到處是燈火閃爍,蕭良辰在逗雲蘇開心,他有意無意提了一句她,蕭良辰才想到總是四個人的相聚少了一個人。

三頂轎子落在雨亭湖畔,遠遠地他就看到她穿著一身花枝招展的衣裳,盡顯風塵,蕭良辰派去請的人悻悻而歸,她上了那般燈火通明的船,跟一群姑娘一起。

“婆娘怎麼都不來看花燈?”蕭良辰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隻有他知道,那艘船是喬老的船,今天會毀於一旦的船。

“我還有事,先走了。”公子策步出轎子,獨自走遠,連腳步都變得有些急促。

在雨亭湖畔的另一端幾十艘小船早已停頓好,他的手下們都在做最後的休整,領頭的見他過來忙道,“公子你怎麼過來了?”

“你先去船上查探一下,囑咐柳池把一個叫季九兒的女子救出來。”

“可這船上有達官貴人的妻眷,還有花樓的姑娘,時間緊迫,哪裏去找這人。”

“找不到今天這事就耽擱下來。”他聽到自己有些怒意的決定,他比誰都知道錯過今天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次除掉喬老時機就不知要等到何時。

這個丫頭,早不去,晚不去今天去船上。

他吻了她。

他來遲了一步,她被柳池撕光身上的衣裳,驚恐顫抖地縮在床角。

他的劍刺入柳池的身體,他第一次為殺人而感到痛快,有一股泄恨的快感。

她在害怕,饒是在青樓裏長大,她自己又曾幾何時遭遇過這種陣仗,這一兩年來不是沒有恩客想垂涎她,隻是都給他解決了。

他吻她,她卻打不下手。

她說,“你有當過我是發小嗎?有當過我是你們一類的朋友嗎?沒有吧,那我以後也不會了,再也不會自以為是了。”

這丫頭從小就這樣,愛恨來得太過濃烈、決然。

他仿佛是狼狽一般地逃開那個屋子,手撫向自己的心口,如刀割一般,疼得他直不起腰。

“七爺,丫頭她被抓進牢了,她娘……已經去了。”柳成謙恭地稟報著,“丫頭前些日子來找過蕭侯爺和雲蘇小姐借錢,隻是都沒借到,她去青樓找你的那一次應該就是為了借錢給她娘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