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你為何不能愛我(1 / 3)

第14章:你為何不能愛我

軒轅玦五歲學騎射,騎術甚高,那馬跑的仿佛貼地飛一般,直衝著那坦坦蕩蕩的雪野衝去了。

“嬌嬌,你為何不能愛我?”

“嬌嬌,本王是真心喜歡你。”

“嬌嬌,我知道你……總之,我不會為難你……”

他將袁嬌嬌攬在自己的懷裏,在漫天的大雪中在她的耳邊低語,聲音晦澀又無奈,攬她的手臂很輕,他一直在車裏,沒穿外衣,一層棉服上霎時就落滿了雪,風從耳邊過,袁嬌嬌也凍得瑟瑟發抖,軒轅玦解開了外袍的衣襟,將她整個裹在了裏麵。

“嬌嬌,陪我過個完今歲的年節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人陪著過年了……過完年,隻要你想回去,我派人送你。即使……你不愛我……”

他又在她耳邊說,聲音裏那刻意壓抑的祈求已經展露無遺,袁嬌嬌在他的懷裏動了動,她是個溫和善良的女子,不論如何,別人祈求自己,她的心腸便很容易便軟,但想想以前……她真的不能再在這個人的身邊了。於是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要回恒州。”

抱著自己的懷抱似乎僵硬了一下,南陽王不說話了,馬還在盡力的飛馳,綿綿不斷的雪景在後退,前方漸漸的出現了一個斷崖,“隻陪我倒青州也不行嗎?”

她聽到頭頂上那個低沉的聲音說,那聲音抽離了感情,冰冷灰敗,似乎支離破碎。

青州——

青州——

梁國的使者——

好吧……

袁嬌嬌歎了口氣,答出了一個“好。”字,不知道為何,心裏有些愧疚——她是在利用別人嗬,為了知道雲澤的消息的私心,即使是這樣的一個人,也不應該這樣利用吧……

她憂愁的皺起了眉頭,心裏慚愧極了。

一聲長長的馬嘶聲響起,馬兒忽然立起了身子,在雪地裏滴溜溜的打了個轉子,這才踢踢踏踏的站住了。

馬頭調向了北方,現在,袁嬌嬌等於被轉了個方向,能看到適才前路的情形了——前方一片漠漠的霧氣,那皚皚的白雪鋪展到馬身之後一箭之地處便戛然而止,斷崖下的霧氣在蒸騰著上升,隱隱看到對麵飛流直下的瀑布,被凍成了凝固的銀練,掛在那斷崖之上,看了使人心驚膽寒。

到了斷崖邊上了?

袁嬌嬌感到了身下的白馬的顫抖,又聽到頭頂的男人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懷抱緊了緊:“好險,我們回去——”

那男人說,語調已經轉了平和,仿佛剛剛的瘋狂之舉不是他做的,或者他隻是無意為之一樣,又一次輕輕的夾了下馬肚,馬兒便又往回跑了。

跑出一段了才見到朱鐵衣楊將軍等人趕上來,都跑的人馬俱冒著汗,圍上來問訊:“王爺,回,回去麼?”

“當然!”馬上的男人朗聲答道,給了白馬一鞭子,那馬兒又一次撒開四蹄,掠地狂飛起來。

“你不知道,青州很好玩呢。”馬兒回到大隊人馬停駐之處的時候,這男人說,已經是笑嘻嘻,玩世不恭的語調了。

“好了,預備預備出發。”

男人攜著她的手坐進了馬車,對外麵的吩咐道。

看起來似乎又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了……

可是,她實在很想知道雲澤的消息呢……

初回武原鎮的時候,她也曾婉轉的和人打聽過,雲澤有沒有來找過她,因為南陽王在,當時她好容易得了點空兒問了周圍的幾個鄰居,卻俱都說沒見過。

沒見過,那就沒有人來找她了。

也許是雲澤不知道她的家鄉,正遭受著兵亂吧。

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一直都是這樣自我譬解著——有什麼辦法呢,那些溫情又美好的畫麵還如在眼前,那個人的身影麵貌,沒有一刻離了她的心頭。讓她如何能忘記他,讓她如何能不怨他!

然而小小的抱怨一下,隨即自己又替他叫屈,他不是一般的人啊,更不是一般的皇子,他現在說不定所處的危險比她更甚呢,她身無所長,絲毫不能幫助於他,還怎麼能理直氣壯的抱怨他,抱怨我的雲澤呢?

我的雲澤。

想到這四個字,袁嬌嬌的心裏就被甜蜜充滿,雲澤與她是與眾不同的,在大多數時候,她也相信自己與他也是與眾不同的,兩個人構築起一個小世界,任何第三個人都是在麵外的,都不能影響道它。

希望這個小世界一直存在吧。

她常常在合上雙眼的時候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這樣的話,她又有何求呢。

從這雪地跑馬之後,南陽王乖了很多,軍務繁忙,他不時的要停下隊伍接見某個趕來見他的軍官或者儒將重臣之類的,袁嬌嬌在這段日子裏,倒是真的擔負起了貼身侍女的職責,這樣的狀況讓她安心,隻要見了梁國的使者,聽一聽消息就回去,她心裏因急切而對周圍的事情不甚在意起來。

當然,這主要還是建立在那個男人不再越軌的基礎之上的。

這樣歇歇停停的,又走了六日的路,青州已經遙遙在望了。

看到走了這麼多天,袁嬌嬌其實又有些怕起來,這些遠自己回恒州,多少是有些擔憂的。

然而來已經來了,已經隻能進不能退,她便也就暫且安之。

在青州的城郊,有一大隊人馬氣勢驚人的贏了出來,打頭有一個黃衣裳的人坐在馬上,看麵貌有一兩分和南陽王相仿,袁嬌嬌正驚異,卻聽人來報說:“河間王軒轅吉來見。”

河間王?袁嬌嬌根據民間聽來的傳聞,知道這是一位如妃生的皇子,排行應該在軒轅玦之上,來見,顯然不是刀兵相見,難道他和軒轅玦是聯手的?

正這樣想著,早聽那軒轅玦說:“備馬。”

又回頭叮囑她:“在車上不必下來,我去見一見皇兄。”說著給了她一個安慰性的笑便下了車。

袁嬌嬌從簾子縫隙裏看到南陽王上了馬,到隊伍前頭去了,隊伍行進的速度快了些,不一時兩下裏的人馬碰了頭。

從袁嬌嬌這裏,便看到那黃衣服的王爺先下了馬,繼而軒轅玦也下馬,兩個人互相攬著腰,一邊說一邊往城門處走,似乎頗為親密,後麵的侍從拉著馬,兩下裏隊伍都跟上了,袁嬌嬌這裏的視線就被擋住了。

進了城,直接又進了一處軒昂的府邸,袁嬌嬌隻看到那府上的匾額寫著:“憩園。”二字,看起來隻是個別院,已經如此軒麗,不知道是南陽王的還是這位河間王的。

進了府,她便被一些青衣丫鬟攙扶進了一處華奢的庭院,安排洗浴等事,雖說已經是冬日,但這座宅院裏冬青翠綠,珊瑚繽紛,更有那次第的紅梅等耐寒的花木開放,絲毫不見冬日的零落,反而十分的繁華,連著跑了這麼遠的路,袁嬌嬌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無暇觀看那些花花草草等物,先去洗刷掉塵垢,歇息歇息。

坐了幾天的車,猛然腳踏在地麵上還有些不習慣,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這裏的浴房比劉府的更又不同,更加闊大華麗,十幾個侍女服侍著袁嬌嬌洗澡,袁嬌嬌有幾分不習慣,但摸不清這裏的底細,又怕給南陽王丟了人,便任她們服侍了,澡池果然舒適,水溫不高不低,池麵鋪滿花瓣,水是清澈見底的,還緩緩流動,這是誰家的宅子,真是會享受啊。

袁嬌嬌所幸任人擺布,享受了一番捶背捏肩洗頭等的待遇,這些侍女看起來都是訓練有素的,服侍起人來有條不紊,且不會胡亂打聽,在如此舒適的環境裏,袁嬌嬌舒服的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洗了幾個時辰,一身的勞乏都去掉,人卻更無力了,穿上侍女拿來的早就預備好的衣裳——一襲曳地的素色裙子,金色比甲,翠袖不寬不窄,襯得整個人纖腰不盈一握,粉妝玉琢一般,雍容又恬靜。

擦幹了頭發,鬆鬆散散的梳了個慵妝髻,站在鏡子麵前一照,真正是榮光煥發,袁嬌嬌差點認不出自己了。

年輕的女子看到自己形容美麗總是開心的,袁嬌嬌雖不是輕浮貪財之人,但也忍不住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流連之意,她的舊衣服確實髒了,幾個丫鬟拿下去就給她洗了。

又有人帶她到一間籠著地龍,暖洋洋香噴噴的房間裏,說讓她先在這裏歇息歇息,又有人端來些飯菜,侍候她吃飯。

此時雖然不是睡覺的時間,但袁嬌嬌也真心想在軟軟的床上躺一躺——任誰在大車的一人寬的板凳上睡六七晚,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於是胡亂的吃了點東西,便上床先躺下了。

身體一挨近床邊,便忍不住哎喲之聲,又有兩個丫鬟見狀體貼的拿了美人拳來給她捶腿捶背。

袁嬌嬌道了聲謝,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就那麼臉朝下的爬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晚上軒轅玦回來的時候,便見他豢養的那個人兒軟軟的爬在床上,呼吸勻長,已經睡熟了,身上的錦被滑落了一角下來,好在房間裏暖和,他走近前來輕輕的將錦被又往上蓋了蓋。

剛剛和四皇兄軒轅吉談完了話,對於前線的局勢,他雖然一直都很有把握,但也知道事事還是小心為上,送走了軒轅吉,他也是勞乏的很了,但卻不能歇息,隨即召見了幾個青州駐紮的將軍,談完了話,又視察了一遍軍隊,與眾將士一道吃過飯,這才來得及回憩園。

憩園是他在青州的別院,這還是他十六歲的時候在此處秘密建造的,那個時候,大秦國除了太子軒轅澤,就他一個是被封王的皇子。趕在青州劃上歸屬之前建了別院,後來青州的主人軒轅吉也就沒話說了,幸在軒轅吉與他雖非一母所生,感情卻也還過得去,因而也才有此時的聯手。

近三更天才回到憩園,軒轅玦隻在臥房裏站了站便去了浴房,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因為帶了酒,怕自己會做出什麼逾矩之舉,他到側室睡了。

一宿無話,第二日袁嬌嬌又是日上三竿才起來,起來照舊是那些侍婢們服侍。

睡了一晚,身上反而更疼了,袁嬌嬌咧著嘴勉強的下了床,洗漱了吃飯,這才有精神問丫鬟們這裏是什麼地方,誰的宅子,南陽王呢等等。

丫鬟們回稟她,宅子是南陽王的別院,王爺昨晚三更天才回來,洗了澡就在側室睡了,今兒一早四更天就起來,巡防去了,說早飯讓姑娘自己吃。

袁嬌嬌聞言環顧了室內一遭,這才發現這臥房,嗯,果然很有南陽王的風格——就是怎麼華麗舒適怎麼來。

袁嬌嬌且不吃飯,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門觀看,見這宅子裏別的不多,就是丫鬟們多,各處門廊下都有執事的丫鬟站著,晴日無風,外麵比路上還冷。

她還是回了房裏,飯都端在了她的床頭,一聞到香味兒肚子就咕咕的響了,看到小菜裏還有豆腐一色,是清燉的,更加有了食欲,於是便先吃飯。

吃完了飯這才又問丫鬟們可聽見有別國的使者等人來青州或者這院子?

丫鬟們都一臉茫然的道:“這裏王爺不來平日是沒人的,昨兒王爺才回來,隻見了些將軍刺史等人,還有河間王等,似乎也有別國使者,人太多了,奴婢們也攪不清。”

似乎應該是有他們來的消息的。

袁嬌嬌於是又一心得盼著南陽王回來——隻有跟著他才能見到她想見得人啊。

到了晚上,南陽王下來了,在憩園大宴賓客,袁嬌嬌算是見識了名人彙集,南陽王似乎也還記得自己的許諾,將她帶在了身邊,一撥一撥的賓客各安席位了,袁嬌嬌才聽到通報人等報梁國大夫和梁國武侯的名號,她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

這兩位梁國的使者相貌甚是不俗,氣概不凡的走進來,到南陽王跟前見禮,南陽王也隻是點了點頭而已,兩人便站著和南陽王敘談了一會兒,都是些國情戰況,袁嬌嬌有能聽懂的,也有聽不懂的,能聽懂的部分似乎是他們的主人十分關心南陽王的情況,並許諾會助一臂之力,他們的主人?——不是武皇嗎?為何不直接乘陛下或者我皇?

這裏正在猜解,耳中忽然又聽南陽王笑微微的問:“你們的太子近來可好?本王聽說他自歸國便一直身染沉屙,本王與他幼時同窗多年,聽說之後好生掛念。”

身染沉屙?!太子?——雲澤嗎?

袁嬌嬌一驚,詫異的望著南陽王,又望著兩個使者,麵上既有期待又有恐懼和擔憂。

果然,隻聽兩個大使說道:“多謝王爺惦念,我們太子回國之後的確身染小疾,想來一則是那鳩毒之害,二則在大秦住久了,回國有些水土不服。後來,調養了這些時日也就痊愈了——”

袁嬌嬌聞言放下心來,果然如她的猜測,雲澤回國就生病了,也許是舊病複發,隻要人沒事,好了就好,她在心裏下意識的念了聲佛祖保佑,又想到雲澤不來找她,一定是因為病了,二則事情太多的緣故,這樣一想,為自己往日思念他極了就小生抱怨又慚愧起來。

正這樣一會兒喜一會兒憂的當口,忽然又聽那大使說了一句話,直接將她打入了九層地獄。

隻聽那梁國大夫說:“我們此來還要代太子送請柬——我們太子月前已經與楚國二公主定了婚約,路途遙遠,這喜訊此時才送到,實在歉意。王爺若有隨禮,我看我和武侯二人也一並帶過去倒便宜。”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梁國武侯和南陽王聞言也笑起來。

南陽王便說:“你這個人精,倒會替我老人家省錢!”說完三個人又笑,倒是一片其樂融融。

然而後麵這些話袁嬌嬌已經聽不到了,她隻聽見了呼延雲澤與楚國公主定了婚約這一句,就覺得仿佛有個悶雷在頭頂炸開,轟的她眼前發花,渾身發燙,什麼也聽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哎……有人倒了!有人倒了!”

這是她倒下來的時候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又一次暈倒了。

不過這次比馬車裏那次更囧,當著滿堂的賓客,各國的來使,真的好丟臉……沒人認識自己吧,這事不會被雲澤聽說吧……聽說了又怎麼樣呢?……誰會去傳她的流言呢……雲澤……公主……

她這一次暈厥比上次不同,禦醫救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氣了,她弱弱的躺在床上,整個人仿佛被抽離了靈魂,麵色蒼白冰冷,嘴唇幹裂。

那些丫鬟圍在床邊,不敢相信一個人白天還好好的,晚上怎麼突然像脫了一個人一樣。

南陽王坐在離床榻不遠的地方喝茶。麵色並不比袁嬌嬌好多少。宴席早就散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又一次為一個男人暈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然而即使是這樣認為自己,也還是想折磨她。

下意識的就站起身來將她抱了起來,送到後麵看著禦醫救治,宴會才剛開始,主人就離了座,這宴席無論如何不能說是十分歡樂地了,軒轅玦看著袁嬌嬌遲遲不醒來,心裏五髒焦躁,陰沉沉的一直坐在旁邊,身邊的柳將軍楊將軍等人出去陪眾賓客,幸而得用的人還是很有幾個的。

四更天,袁嬌嬌醒了,禦醫擦著汗下來,幾個丫鬟不敢驚動這個看起來地位很特殊的人,都屏息靜氣的侍立在一邊。

南陽王依然散發著殺人的冷氣坐在原位,隻是抬眼瞟了一眼床上的人,確定已經無礙,心裏的火又開始壓抑不住了。

眾丫鬟在他的低氣壓下,想走又不敢走,紛紛把頭垂的更低了。

袁嬌嬌此時仿佛身在大海裏漂流,自己內心很慚愧的想:“怎麼能這麼沒用呢……竟然又暈倒了……這點事值得暈倒嗎……真丟臉,真丟臉……自己果然是很沒用啊……”她迷糊又混亂的胡思亂想著,奇怪的是暈了一會,竟然出奇的心情平靜了,盡管胡思亂想,但是沒有悲傷,沒有難過,更沒有歇斯底裏。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慢慢的合上了眼皮,心想:“幾更了……?該睡了吧?”

恍恍惚惚的,竟就這樣合著眼睛睡過去了。

南陽王先還在發著冷氣獨坐著,心裏盤算著怎樣說她,教訓她?攤開真相循循善誘?出於不忍安慰她?威脅她?隨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