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風一度(1 / 3)

周放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部荒誕劇。

她在公司發展勢頭最猛的時候放權給汪澤洋,自己回家監督裝修、籌備婚禮以及休養身體準備懷孕。

這兩年,她已經快要忘記約會是什麼了。汪澤洋本來就不是多麼浪漫的人,兩人剛談戀愛的時候,他就是憑著老實、耐心和誠懇打動了周放,之後更是不可能“基因突變”。在這熱得人快要化掉的夏天,周放接到了一個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和她訂下了一次特殊的約會。

那個約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汪澤洋在外麵的“小三”——沈培培。

半年前,周放在汪澤洋的西服口袋裏發現了一支用過的口紅,桃紅色,少女的顏色。任憑周放再怎麼欺騙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麵有人了。

周放和汪澤洋不同於一般的情侶,他們不僅是生活上的夥伴,更是工作上的搭檔。

這麼多年,他們已經習慣了把工作中的模式帶到生活中來,有問題就開誠布公地解決。

關於這一切,汪澤洋坦然地向周放承認了,並且恬不知恥地說:“我們在一起都五年了,訂婚也兩年了,你一直懷不上,我媽逼我分手。我和她在一起就想借她的肚子要個孩子,為了早點兒和你結婚。”

汪澤洋能說出這種話,周放真是無言以對了。

汪澤洋是汪家的獨子,汪母在他們訂婚以後,要求先有孩子才能結婚,強說這是地方習俗。對此,周放雖然不滿,但是她與汪澤洋相處多年,覺得兩人感情穩定,也不在乎那一張證書。再加上籌備結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也不急在一時。

誰承想,這倒成了汪澤洋亂搞的借口了。

周放的個性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提得起放得下。當她知道汪澤洋劈腿的那一刻,她在汪澤洋身上投放的感情就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收回來了。她不喜歡和自己過不去,五年的青春耗費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實屬浪費,不能再浪費更多。

周放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聽著汪澤洋辯解,始終麵帶微笑。許久,她無比冷靜地說:“分手的事容易談,就是公司有點兒麻煩,找律師解決吧。”

汪澤洋大約沒想到周放會這樣輕描淡寫地提出分手,他瞪了周放一眼,撂下狠話:“有本事你就和我分手,公司的法人是我,商標也是我的,我就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公司拿走。”

汪澤洋知道周放舍不得公司,就因為公司,他們分手的事雖然提上了日程,但是一直沒能解決。再加上兩人在一起太多年了,很多東西一時半會兒也分割不清。

周放不急,小三沈培培倒是急得很,三天兩頭地給她打電話,問他們怎麼還不分手。她也很無奈,難道她不想分手嗎?隻是公司和商標都還攥在汪澤洋的手裏。

雖然周放和沈培培有過多次通話,但是見麵是第一次。周放出門前照了很久的鏡子,她沒有刻意打扮,隻是穿了一條平常穿的黑色裙子,頭發隨意地綰著,甚至連妝都沒有化。

不是周放自信,她已經28歲了,而小三沈培培隻有23歲,她不管怎麼打扮都不可能比得過青春美麗的沈培培,索性就這樣算了。

和其他小三相比,沈培培的確略勝一籌。她年輕,又是名校“海龜”,家世良好,長相也很漂亮。

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黑色的裙子。沈培培妝容很淡,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見到周放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是鎮定。

待周放坐下,她才姿態優雅地端起麵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說道:“你和我想象中一樣漂亮,我知道洋的眼光肯定不差。”

周放雙手交疊,優雅地放在雙腿上,淡笑著說:“什麼羊啊馬的?你認識的盡是畜生啊。”

沈培培沒想到周放會這樣說,一雙明眸微瞪,臉上微微有些怒氣,語氣也變得嚴肅:“你到底要怎樣才同意分手?洋已經不愛你了!”

周放保持著嘴角的弧度,看著沈培培那張精致的臉孔,慢條斯理地說:“沈小姐,你這話我聽著怎麼覺得有點兒奇怪?什麼叫他已經不愛我了?說得好像我還愛他似的。”她抿了抿唇,“你放心,他這樣的垃圾,誰回收我感激誰,我又不是綠頭蒼蠅,盯著他,我瘋了啊!”

“你……”沈培培瞪大了眼睛,“你怎麼能這麼說他?他是你的未婚夫!”

周放微笑道:“你知道就好。”

沈培培意識到自己著了周放的道,咬著嘴唇,半天才說:“周姐——”

周放趕緊打斷她的話:“別姐啊妹的,你以為是古代啊,妻妾成群還分大小?汪澤洋那種東西,他配嗎?”

“行,我不喊你姐。那你說吧,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他?”

周放有點兒無奈地說:“我也和你說了很多次了吧?我要公司,公司給我,隨時可以分手。”

“你明知公司是洋的命——用錢補償你可以嗎?”

“什麼東西?補償我?公司本來就是我的,沒有我爸,憑他能有公司嗎?”

沈培培見周放態度堅決,抿著唇思索了一會兒,再抬頭時,她眉宇微蹙地問道:“是不是隻要公司給你了,你就願意分手?”

周放聳肩,道:“當然。”

“我是真的愛他,我不在乎他有沒有錢。我隻希望在我24歲的時候可以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他喜歡小孩,我就生到他滿意為止——”

看著沈培培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周放實在忍無可忍,打斷了她的話:“你們生豬生狗都是你們的事,我隻要公司。”

沈培培看了周放一眼:“我希望你說到做到。”她堅定地說,“我會幫你得到公司,但是你一定要遵守約定。”

其實當時周放並沒有把沈培培的話放在心上,一個20歲出頭的小女孩在她麵前總歸是道行太淺。她微笑著回應道:“當然,隻要你能讓我拿到公司。”

令周放沒有想到的是,沈培培竟然真的幫她拿到了公司,並且幫她贏得那麼徹底。

和沈培培見完麵,周放覺得太惡心,在街上溜達了好幾圈才回家。

手上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周放一直抬著頭看大太陽,直到眼前發黑才閉上眼睛。

周放和汪澤洋生活的城市並沒有多大,在這裏,訂婚和結婚沒什麼兩樣。這麼多年來他倆一直以“老公”“老婆”相稱,對於他們的關係,親戚朋友已經無人不曉。這段感情走到這一步,是周放不願意看到的。看到沈培培,她不由得想起了當初的自己。她認識汪澤洋的時候也不過23歲,在汪澤洋之前,她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那人把她最好的年華、最暖的心、最美的愛情全部帶走了,飛越國界、跨越時區,帶去了大洋彼岸。

在她最傷心、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汪澤洋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裏。她對於汪澤洋的感情說不上是多麼深刻的愛,更多的是感激,還有一種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的慶幸感。

畢業後,兩人不顧家長的勸阻早早地訂了婚。為了創業,周放厚著臉皮纏著父親,在父親加工廠的幫助下開始做女裝電商。起初他們設計女裝時多是模仿流行的少女品牌,之後才開始做部分原創,逐漸打響了品牌知名度。他們用了三年時間,公司終於初具規模。生意穩定以後,周放和汪澤洋兩人聯名買了房子、車子。汪澤洋對周放無微不至,這也是周放明明不喜歡汪母,卻還是同意了“先有孩子後結婚”的原因。

卻不想,兩年過去了,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汪澤洋十分喜歡小孩,傳統觀念嚴重,生意穩定、收入漸豐後,他也開始聽信風言風語,覺得是周放“有問題”。

在汪母的陪同下,周放去醫院做了檢查,一切正常。醫生讓她放輕鬆,孩子的事要順其自然,急不來。之後她便也不急了,卻不承想,汪澤洋暗地裏已經急成這樣了。

說周放不傷心是假話,隻是,傷心又有什麼用?

傷心也還是要往前走,她已經28歲了,不再是當年那個遭到背棄隻會哭、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了。

周放拎著東西回到家,汪澤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周放進門,他放下遙控器起身過來幫她提東西。他一貫如此,體貼得讓人不忍心猜疑他,仿佛連猜疑都是對他的褻瀆。

看著他的背影,有那麼一兩秒,周放脆弱地想,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她想也沒有用。

“你已經好久沒去逛過街了,怎麼突然來了興致?今天去哪兒了?”

周放頭也沒抬,冷冷地說:“沈培培約我見麵。”

汪澤洋愣了一下,隨即收起了笑臉:“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你去見她做什麼?”

周放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你怕我打她呀?你放心,我沒動手,我可是讀過大學的人。”

汪澤洋微微皺眉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去見她,我也不會因為她和你分手。我從頭到尾隻愛你一個人。”

汪澤洋想抱她,周放惡心地大步後退:“你別再說什麼愛不愛的了好嗎?太惡心了。”

汪澤洋一臉受傷地看著周放說:“周放,我從認識你開始是怎麼對你的?難道你看不見嗎?我不愛你,會這樣對你嗎?”

周放嗤之以鼻,笑著說:“你怎麼對我了?找小三啊?我謝謝你啊!”

“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嗎?你在我麵前永遠這麼強勢,即使如此我還是愛你,我都覺得我自己有點兒賤。”

“你確實賤,你不賤怎麼能和她湊一對呢?”周放無心戀戰,揉了揉肩膀就要回房。

自從周放知道汪澤洋有了小三,他們一直分房睡。周放走進房間,剛要關門,汪澤洋一腳攔了過來。

汪澤洋人高力氣大,他一把抓住周放,發泄一樣地在她的脖子上亂啃,他推著周放的肩膀,周放頂不住他的力氣一直往後退。

“惡不惡心啊你!放開!”

汪澤洋也動了怒:“我同意分手了嗎?我沒同意你就還是我的未婚妻!你有本事報警啊!我倒是要看看警察管不管男女之間睡覺的事!”

周放死命地推打著汪澤洋,汪澤洋也紅了眼,臉上被甩了兩巴掌卻還在強行撕周放的衣服。

“汪澤洋你講不講衛生?你喜歡交叉使用我不願意!”周放發了狠,一口咬在汪澤洋的肩膀上,他吃痛鬆了力。周放又一腳踢在他的命根子上,汪澤洋立刻跪了下去,緊緊地捂著下麵。

周放看到汪澤洋在地上蜷縮如蝦米的樣子,心裏突然有了一絲詭異的快感。

周放看著他,心裏最後一絲眷戀也消失不見了。

“信任和原諒都是給值得的人,你不值得。”

那天的事讓周放頗有陰影,她怕汪澤洋再變禽獸,便收拾東西回了自己家。父母對她的事自是十分清楚,兩個老人年齡加起來一百多歲了,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對於她分手的事連問都不敢問。

分手後,周放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她爸媽。當初二老就不喜歡汪澤洋,一直反對他們在一起。周放就是個“天生反骨”,別人越反對她越要堅持,那會兒她覺得自己和汪澤洋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似的。

現在看來,老人看事情真的是有預見性的,隻是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周放回家後,汪澤洋每天都給她打電話,她對於公司的事堅決不肯讓步。感情失敗,她不允許自己連事業都拱手相讓。而汪澤洋正是抓住了她這一點,死死地咬著不放。

當初周放對汪澤洋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公司的法人和商標都是用汪澤洋的名字注冊的。汪澤洋為了不讓周放離開他,開出了五千萬的天價,讓周放束手無策。

正當她對此事一籌莫展的時候,沈培培悄無聲息地做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情鬧出來的時候,周放正一無所知地貼著麵膜在床上閉目養神。

閨密秦清打來電話時,周放正有些困意,雲裏霧裏的,就聽到秦清用尖細的聲音說道:“周放啊!我的天哪!你快開電腦啊!你老公和那賤三做愛的視頻在網上傳瘋了!”

周放一頭霧水:“什麼玩意兒?”

她愣了兩秒,突然拔高了嗓音:“什麼玩意兒?!”

周放臉上的麵膜掉到大腿上,她整個人都趴在電腦前。不管她打開哪個網站,頭條全是這條新聞,雖然視頻已經被封了,但是各大網站還是出了各種截圖。即使圖片都打著馬賽克,周放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視頻的主角正是汪澤洋和沈培培。

“沈培培瘋了嗎?”

周放瞪大眼睛看著各大頭條。

秦清還在電話那頭聒噪:“你看了嗎?”

周放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回答:“被封了,我怎麼看啊?要不我去論壇什麼的求個‘種子’吧,也許還能看到這部驚世巨作。”

秦清習慣了周放的貧嘴,直接忽略她的胡說八道:“你就沒什麼反應?”

周放思索了兩秒,故作驚訝地說:“哎喲!這女人太猛了!把我男人睡了不說,還拍視頻!‘陳老師’啊!就算是‘陳老師’也應該和我拍啊!”

秦清無奈:“周放你給我正常點兒,我和你說正事呢!這次也該把分手這事搬上台麵了。”

“當然!”周放把麵膜撿起來,隨手丟進垃圾簍,“我一直主張放在台麵上呢,不是汪澤洋一直不同意嘛!不過這回也好,機會來了。”

“你想到辦法讓他淨身出戶了?”

周放抿了抿唇,回頭看了一眼電腦上打開的圖片。

“我倒是真想給他‘淨身’。可惜了,現在不是古代,給人‘淨身’犯法啊!”

“……”

在這座不大的沿海城市,每每出了這樣的醜聞,傳遍街巷都算是客氣的。雖然每次新聞發稿的內容無非就是主角的手機、U盤丟了,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