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遠在遼東的一次戰役,還沒有傳到京師文武百姓的耳中,但如今,即使奏報上來,恐怕也不能吸引眾人的注意分毫,因為在今日從宮中傳來消息,皇帝不行了!僅僅繼位不足一月的天子,在臥床數日不起後,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整個京城嘩然一片,大明朝這是怎麼了?!勾欄酒肆,飯鋪腳店之中,更是傳聞漫天。
而城北一處尋常的宅院,青瓦白牆,不大的後院中,還有叢叢翠竹,偶而有鳥雀的鳴叫傳來,顯得雅致安逸,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京城的躁動不安氣氛影響一般。
透過木窗,隻見書房中一位常服華發老者手中拿著一冊書稿,輕撫著白須,微微點頭,一旁躬身站立著一個藍衫的讀書人。
“星占處士山中臥,影弄嬰兒世上名,但使榆關銷戰鬥,何妨花塢有深耕;”放下書稿,華發老者搖頭吟誦半晌,方才微笑道:“集之好文采,意境深遠,餘韻悠長啊。”朝中誰與誰戰鬥,如何能銷,又是誰不在朝堂,在何處深耕,怕是引人遐想了。
“儕鶴公謬讚了,晚輩愧不敢當。”藍衫讀書人微微拱手,再次躬身,看樣貌他三十出頭,身量不高:“此次前來,一來是冒昧登門求教,二來也是受晚輩家師所托,向儕鶴公問安了。”
藍衫男子心中也是微微讚歎,不愧是居養體移養氣的東林名臣,仕宦京中,他自然知道,皇帝病重多日,今日已經下召十三名重臣,命其入宮;按理說,身為小九卿之首,東林魁首之一,年屆七旬,名望高崇的趙南星趙老大人,理應在入宮眾人之列,此刻卻在府中閑坐安居,養氣功夫真真到家。
“有勞景逸先生記掛了。”見阮大铖提及老師高攀龍,趙南星也是輕輕點頭致意,這後生的來意,他已經大致知道,隻怕一是為了讓自己出力,推動啟用他那辭官在家,講學多年的老師高攀龍,其二怕也是為了自家能擢升一二罷。
“景逸先生安居多年,也是時候出來為國效力了。”趙南星目視阮大铖,開門見山道,畢竟“眾正盈朝”不就是自己多年來的夙願嘛,高攀龍身為黨中幹將,正該出山用事,至於阮大铖,還太年輕,品性如何也未可知,還是再看看罷。
“晚輩必將儕鶴公意思,轉告家師。”阮大铖再次拱手行禮,他聞弦知意,老師複出有望,但沒有再提及自己,恐怕還得等待機會,心思一轉,轉而正容說道:“當今聖上不豫,晚輩有些擔心.....”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白,卻隻是目視趙南星,麵上帶有一絲憂慮。
“現今大勢,浩浩湯湯,”往椅背上略微靠了靠,略有些誌得意滿,趙南星擺擺手,怕後生不明白又道:“況且值此匡扶幼主之際,正是我輩出力之時。”在他看來,如今東林複起,大勢已成,那不讀書的黃口太子即使登基,也無力改弦更張,況且帝國中樞交替之際,不正屢屢是東林大顯身手之時嘛。
“是晚輩多慮了,”阮大铖滿臉歎服,再次躬身行禮,緩緩微微起身之後,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據晚輩聽聞,宮中似乎有意用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獻的丹藥。”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此事那李可灼曾向內閣有過上書......”麵上神色不變,微微抬頭看向老大人,目光中多了一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