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天子(1 / 2)

泰昌元年九月初十,寒露。

乾清宮南書房,旭日初升,窗外鳥雀鳴叫,朱由校坐在禦案後,看著案上的一堆文書,微微苦笑,這些奏章五日內必須批完,否則言官禦史就要上本,“規勸”皇帝不要怠政了……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凡事都得規規矩矩,符合帝王儀範,還有官員在記錄起居;由宮人伺候洗漱後,用完那看似豐富,卻是無味的早膳,司禮監就會準時送一百本以上的奏章等待批示,據說太祖、成祖每日要批閱三百本不止,真叫人咋舌。

好在前幾日,登基大典和先皇的喪禮已經完成,那些繁瑣的禮儀,讓他目瞪口呆的同時,又精疲力竭,簡直是對體力和意誌力的極大考驗,現在回想還是發怵不已,因為站立太久,朱由校的腿腳依舊有些僵直。

為了排解來自各種規範和文書中的壓力,他現在已將晚膳後的活動,從散步聽趣聞,更換成了南書房對過的廂房中,習武半個時辰了。

事實上,新晉的少年皇帝,此刻才終於體會到,要當一個稱職的明朝皇帝是多麼的不輕鬆。

醉臥美人膝?隻要今日自己敢混跡女子帷帳,明天就是上書一堆,罵聲一片,弄不好閣臣還要來耳提麵命。

醒掌天下權?皇帝朱批、內閣票擬、科道封駁、六部/地方執行,缺一不可,朱由校知道,現在的他不僅未及冠,更是“朝中無人”,“手中無兵”,恐怕連“中旨”都沒有人理,何況中旨頻出的惡處和反噬,也是他不願見的。

也是因此,少年身軀,本就坐不住的天啟皇帝,這幾日不免鬱悶,更讓他難受的是,手中的奏章看著簡直太累,動輒幾千字,核心主題可能就隻百十個字;之乎者也,駢四儷六,還沒有句讀!

光是讓皇帝天天看完東西,然後再把票擬的內容抄寫一遍,一天別的什麼也不用幹了!大部分皇祖們,隻好偷懶讓太監讀奏章抄紅了,難怪大明出了這麼多掌權大太監,壓住心中煩悶,伸展一下,新皇帝暗暗腹誹。

不過他暫時不打算變更什麼,除了自己辛苦點,這流程在他看來,總體還是比較完善的,總比那勞什子軍機處,把臣民都當奴才的好,況且他現在也需要通過大量的閱讀奏章,來提高自己對朝政的認識。

休息片刻,收回思緒,朱由校又拿起一封欽天監左光鬥的奏折,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喃喃自語:“《左傳》,天啟,上天的啟示?這次必定不一樣了。”長出了一口氣,用朱筆在奏折上寫了個紅色的“可”字。

“咳咳咳。”

一陣咳嗽打斷了朱由校的思緒,抬頭看去,微微一愣,見是司禮監掌印王安在旁伺候,魏忠賢沒有在司禮監領差事,又忙於熟悉禦馬監,這幾日倒是沒有在南書房。

“奴婢驚擾陛下,請陛下贖罪。”見皇帝看了過來,王安連忙躬身告罪,心中對自己的身體暗暗歎氣。

“無妨,”擺了擺手,朱由校似乎想起什麼,轉而吩咐道:“選侍為先皇妃嬪,久居乾清宮,於禮不合;王大伴認為安置何處為好?”

王安心中一緊,先皇駕崩當夜,當時自己雖是離開,但是宮中關於選侍的傳聞可不少,皇帝此時沒有問該不該,而直接問置於哪處宮殿,怕是卻有其事了;但是事涉天家,自己怎好插口,何況還有孝道物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