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客印月(1 / 2)

已過午時,一同用過午膳後,朱由校身著盤領窄袖四團龍袍,纏玉帶踏皮靴,頭戴翼善冠,麵上含笑,在南書房朱門外,目送著孫承宗往乾清宮門外而去。

老先生年近六十,相貌偉岸,胡須直立張開,嗓音渾厚,確是感染力十足。

中進士前,曾在兵備道房守士家中作西席,其後,因房守士升任大同巡撫,孫承宗隨行,因大同是大明邊城重鎮,他在邊境教書時,對兵事有著濃厚興趣,喜和邊關老兵和低級軍官交談,詢問一些關於邊關防務的問題,慢慢地對邊關的軍務有所了解。

腦中回想著錦衣衛提供的資料,僅僅一晌午的講學,朱由校就不由感慨,是個好先生啊,講課深入淺出,說話厚重親切,遊曆四方,博聞強識,目光和藹......

難怪自己的“前世”會對他言聽計從,甚至給人有視他為父的感覺。

但也僅就是個好先生了,一個真正懂兵事的人,可不會在皇帝麵前提出“遼沈一帶,應向西修築城堡,囤積重兵,以大勢,壓迫建奴”的方略。

且不說耗費多少,又能對建奴造成多少損失;光就是後世他主持的大明版“馬奇諾防線”,那讓大明破產,卻讓建奴來去自如的廣寧防線,就足以說明他在兵事上的外行了。

一個好先生,一個忠臣,一個軍事愛好者,這是朱由校對孫承宗的判斷。

畢竟從老先生的履曆來看,別說鎮守一方,他可是連一縣一府的政事都沒有處理過,也沒有進過六部行走辦差,朱由校麵色略微古怪,這樣的履曆也能去作邊疆重臣,那奇葩的末世文官製度。

不過朱由校也承認,如果自己確是個未及冠的少年,那麼東林黨這次的先鋒選的,簡直完美。

所以,劉一燝閣老,應該能夠感受到,自己通過孫承宗傳遞的“善意”了罷,朱由校悠悠想到。

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是陰霾一片。

......

“陛下,”王安急步走來,及至近前,微微躬身行禮,略微遲疑了一下,稟告道:“客夫人求見。”

朱由校聞言一愣,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已經在刻意避開那客氏了,況且現在群臣彈劾的時候,她來做什麼?

實在猜不出來意,但念在對“自己”有養育之情,猶豫片刻,他還是點頭道:“唔,宣她進來罷。”說罷,轉身往南書房內走去。

......

“奴婢客印月,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客氏一身華服,佩珠帶玉,霞帔金釵,盈盈叩首,一陣金玉之聲響起。

如此盛裝而來,就不怕被參招搖麼,朱由校微微皺眉,直聲道:“客夫人請起身罷。”

伏於地上的客氏身形猛地一滯,終於緩緩站直身子,隻見她朱唇白麵,顯是打扮了一番,卻難掩眼袋烏青,隻是目光恍惚地看著皇帝。

這是朱由校第二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婦人,嬌小身形,舉止溫柔,眼角已經有了細紋,年輕時想必是個美人,現在卻隻能說氣質猶在;旬月不見,頭頂居然有了白發?初見時的活絡親近已經不見,目光中反倒有了一絲哀戚,和...關愛?

朱由校本不喜被直勾勾地看著,這會兒卻略微失神,融合適應了這麼些日子,他猛然發現,“自己”竟對這客氏有一絲親切,是身體的記憶罷?

書房一下安靜下來。

客氏也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麵前的皇帝,十五年了,第一次見皇帝,他還是個小不點,咿咿呀呀;轉眼之間卻是這般大了,身高已有六尺了罷,細長的眼睛,略長的臉型,倒是像他父皇,嘴鼻卻像王家姐姐,清秀,英挺,隻是旬月不見,皮膚卻是有點黝黑了......

“咳咳,”回過神來,終是不喜歡這種古怪的氣氛,朱由校咳嗽一聲,澀聲問道:“夫人前來,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