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楊青天(1 / 2)

天色已經泛白,皇極殿中,青紅滿殿。

已是臘月二十九,因正月初一至初五朝廷休沐,兼初一要接受百官朝賀,及拜謁皇祖陵墓,故朝廷將下月正朔的朝會改在了今日。

新皇帝每月初一朝會,每三兩日召見朝臣南書房議事,或部堂或閣臣或九卿等朝廷重臣,奏章也基本上在五日之內都會批紅。

相較於洪武太祖和永樂成祖的勤政,自然是遠遠不如;但和在位時間僅僅一個月的先皇,以及幾十年不上朝的神宗皇帝作比,當今皇帝勉強算得上勤勉了。

但和十月的朝會想比,今次卻是沉悶不少;一是近日來,朝堂已經漸漸處於均勢,首輔一黨雖是趁勢而起,但朝中要員,依舊是東林或是略傾向於東林官員當道,雖然東林一方氣勢已是受挫連連。

但此時依然有數個東林黨人眼神交流不止,目視殿中肅立的中書舍人,眼中有若有若無的期望。

因是十月廷議後奉旨巡查遼東,中書舍人朱童蒙手中捧得就是回稟的奏章,沒有經過通政司、司禮監,卻是誰也不知道裏麵寫的是什麼。

前排的紅袍老臣太常寺卿趙南星,顫顫巍巍,老態畢現,看著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但終是不願放棄,雖是身體不適,依然強行抱病前來。

他渾濁的眼睛目視前方,心中微動,或者熊廷弼真有什麼不法?即使理智如他,接連打擊之下,也難免生出幾分不夠理智的幻想來。

自從朝會失敗後,他已經低調很久了,隻是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機會。

......

朱童蒙年四十來歲,山東濟南府人,身材魁梧,雖是文臣,卻因常年習練騎射,在殿中倒是顯出幾分昂藏之氣。

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他直直地站立,等待皇帝的到來;和殿中其他人,乃至於推薦他去遼東巡視的楊漣,也沒有一絲交流。

處在趙南星身後幾位的楊漣,仍是一身青袍,但胸前的補子已經由鷺鷥,換做白鷳,從正七品直接晉升到正六品了,還是直接京官擢升,實在引人側目;東林中人更是嫉恨交加。

“叛徒”、“諂媚小人”、“沽名釣譽”,各類謾罵的聲音在京中官場流傳;連好友左光鬥,似乎都畏懼流言,好久不曾往來。

楊漣此時也是目視前方,似乎絲毫不關心朱童蒙的奏章裏寫的什麼。

......

“皇上駕到!”

半晌,伴隨著殿值的山呼,皇帝駕到了。

眾官員山呼萬歲,皇帝抬手,然後穩穩入座金台。

鴻臚寺官員主持完該有的步驟之後,隻見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大聲道:“有本請奏。”他的眼神也有意無意地,看向朱童蒙的方向。

朱童蒙沒有猶豫,直接出列,大聲道:“臣中書舍人,有本奏。”青袍的從七品小官,一時竟成為殿中的焦點所在。

“準。”皇帝麵無表情,平靜的聲音傳來。

相貌魁梧的中書舍人先是行禮謝恩,隨即大聲道:“下臣受陛下旨意,在十月啟程赴遼東,巡查遼東經略事;進入遼地後,所遇士民對熊廷弼垂淚稱道,說幾十萬遼東軍民,都因為廷弼一人才得以保存。”

稍微停頓,他目視禦座的方向,接著說道:“蒲河之戰,建奴進攻沈陽,熊廷弼驅馬前往救援,忠於王事,並無通敵之嫌;十幾萬邊軍整訓齊整;臣以為前奏有誤,請陛下明察!”

呼。

塵埃落定,朝堂上傳來一陣呼氣聲,沒有出人意表之事。

眾人反應不一,有看向皇帝的,有盯著楊漣的,卻是竊竊私語不止,引得當值禦史連連淨聲不止。

趙南星眼神一黯,見一旁的左都禦史張問達,原本抬起的頭,也是微微低下,心中不由歎息一聲。

上次勢在必得的朝會,“意外”失敗;這次雖是沒有抱太大希望,但這下被釘上了最後一顆釘子,仍舊感到一陣無法抑製的胸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