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成邑,百年成都,作為千百年來四川的治所和精華所在,早在秦代以前的古蜀國,成都便是川中中心,到天啟元年,城中人口已是超過百萬。
今日是九月初九,俗話說“重陽蒸酒,香甜可口”,按川中百姓習慣,重陽前後要以糯米蒸酒,製醪糟;加之又是秋收過後,往年不少富商士子,卻是還要出城到那幾十裏外不止的西嶺上,去登高望遠。
但昨日,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傳遍全城,永寧土司叛,數萬大軍已經攻陷瀘州,並屠城,不日就會到成都!
猶如被一陣狂風洗過,這個一向以“少不入蜀,老不出川”的安逸,而聞名天下的城市,瞬間便滿溢著驚惶不安:驚呼的婦女,哭泣的孩童,分外的刺耳;搶購糧食的,趁機鬧事的,還有攜家出逃的,不一而足。
看著城中零星冒出的煙塵,在湛藍的天空中飄蕩,有記事的老人心中感慨,上一次這麼混亂的成都,還是在二十來年前的播州之亂罷,鬧得轟轟烈烈。
此時城中唯一顯得鎮定一點的,便隻有是四川巡撫衙門了,四周巡邏的兵丁神色緊張,正廳中四川巡撫徐可求、左布政使朱燮元、巡按禦史薛溥政等省中要員齊聚,衙門中的屬吏麵色發白,卻大氣也不敢出,布置伺候完之後,便遠遠的躲著。
廳中眾人嚴肅中帶著慌張,奢崇明那廝居然反了!
守土有責,逃是沒有可能逃的,但是在座的文官經曆過兵事的可不多,一時愁眉不展,自家的身家性命、遠大前途恐怕是都折在這了,畢竟城中可隻有“老弱殘兵”兩千出頭!
巡撫徐可求經年在富庶的江南為官,沒有見過戰陣,更加沒有親臨過一線,見氣氛凝滯,不得不強打精神,輕咳兩聲,硬著頭皮道:“給朝廷的六百裏加急奏報,清早城門一開便已經發出,當前城中缺兵少將,眾位可有何禦敵良策?”
許是因為緊張,巡撫大人的聲音中略微有些發顫,眼袋清晰可見,顯是昨夜沒有睡好;但在這時候沒什麼人發現,隻有左布政使朱燮元微微側目。
依然沉默,城內僅有兩千兵卒,按照那奢崇明前次上陳,可是有好幾萬土兵,眾人再是不知兵,也懂得這勝算實在有限,一時隻有歎氣回應,麵麵相覷仍然是毫無頭緒。
廳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門外的呼喝聲清晰可聞“你瓜娃子要闖巡撫衙門嗦!”接著又是一陣呼喝叱罵,城中的混亂已經蔓延到官府門口了,眾人更添煩悶,麵色更是發白。
朱燮元見狀,微微凝眉,果斷起身拱手出聲道:“巡撫大人,成都牆高糧足,現在開始緊閉城門,督導士卒,安靖城中,必然可以一守;加急塘報已經發出,旬月之內必有反應,皇上和朝廷必會發兵平亂的。”
他曆任陝西九邊之地,比內地的官員見過更多的刀兵,倒是比其他人顯得鎮定果決,邊說邊目視同僚,七尺的身軀和嚴肅的麵容,讓廳中官員倒是不由生出了幾分信心。
徐可求聞言忙點頭:“左布政言之有理,不愧曆任九邊。”又急聲追問道:“可還有其他舉措?”竟是把自己的下屬當做了主心骨一般。
朱燮元也知道此此時不是謙讓的時候,微微一禮,再次拱手道:“本月稅銀皇糧,還沒有起運太倉庫,下官建議暫時借用,充作軍餉,以鼓軍隊士氣;若有不足,下官請令城中富戶捐餉。”
士卒餉銀不足,雖是保衛鄉土,若是能發餉必然是戰力更強,巡撫再次點了點頭。
見巡撫和同僚都沒有異議,朱燮元又接著說:“城中兵力仍是不足,當命龍安府兵,速來守城,並命石柱宣慰使馳援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