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江縣衙。
“——報,將軍!”一位夷人土兵急衝衝步入,將正堂的安靜打破,沉聲抱拳稟告道:“有人來訪,已經接進城中,還請將軍示下!”他的麵上摻雜著亢奮與不安。
上首的張彤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似乎放下心中大石般的籲了口氣,急聲吩咐道:“快!快請進來!”身旁的親信將校也是長出一口氣,自家將軍和自己等人的前途有著落了!
“是,將軍!”跪於地上的夷人土兵趕忙應是,而後起身往堂外走去。
張彤將兜鍪戴上,腰刀插在身側,就要起身相迎,但剛一起身,又覺得不妥,不願失了體麵,終是又坐下,隻目光緊緊地盯著門口。
半晌,門口忽然變暗,抬頭看去,一個三十出頭,一身黑色夷人裝扮的漢子沉穩步入堂中,來人麵色白皙陰沉,看著全無一絲夷人清瘦黝黑的模樣,站定後,隻微微拱手道:“張將軍。”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張彤輕輕點點頭,沉聲問道,事到臨頭他反倒有些不放心了,眼神狐疑的打量起來人。
“嗬,”漢子微微眯眼,冷聲道:“在下姓許,聞張將軍雖是身在賊營,卻心懷忠義,特來共襄義舉。”
“許先生何以教我?”張彤未置可否,眼神隻緊緊地盯著來人,手已經按在腰刀上;事情機密,實在容不得一點閃失,身側親信同樣手按腰刀,往來人方向走了一步,堂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冷肅。
啪!
“在下正四品錦衣衛指揮僉事許顯純,奉宮中魏大璫之命而來,”許顯純一字一頓,又掏出自己的腰牌擲於地上。
他的眼中毫無懼色,隻閃著狂熱的光芒,這等深入敵營、刀口舔血之事在他看來,同樣是莫大的機遇,何況他手中的底牌遠不止於此,今次之後,永寧叛賊必定要敗亡,而自己的指揮同知之位唾手可得了!
成了!那九洲錢鋪的後台果然是那閹豎魏忠賢,張彤心中大石落下,但麵上卻是不顯,畢竟所謂殺官造反受招安,現如今可得好好談談價了。
“哦?不知魏大璫有何吩咐?”他臉上浮起一絲矜持,淡淡說道,眼神飄忽。
“總理西南的魯將軍,近日已至重慶,或是月內便可發兵數千,”許顯純沒有正麵回應,他的語氣同樣淡淡的:“秦三娘娘的鐵騎已至城外十裏,水西等處土司已然是紛紛上書,請求出兵平叛了......哦,對了,想必奢寅陣亡,這奢氏女婿恐怕是威勢愈隆罷.....”
“許大人可是來恫嚇我的?”張彤勃然變色,起身厲喝道:“須知我麾下可是有精銳數千!”身側的親信也是麵色難看,哐的一聲,腰刀半出鞘。
“聽聞那奢崇明愛婿已至內江,催促將軍進兵,想必是在那瀘州城下不甚順利,隻不知道今日之後,張將軍麾下可還有數千人馬?”許顯純不為所動,隻是眼中的譏誚之色愈重。
張彤聞言麵色更是難看,隻是沒有再出聲反駁,堂中一下又靜了下來。
大梁已經末路了,否則自己為何要著急忙慌的找退路呢?但若是這姓許的所言不虛,那形勢便比預想的還要壞!似乎已然沒有討價的資格?
“不知道朝廷要如何安置我等?”半晌,張彤終是頹然道。
“聖天子仁善,有好生之德,”許顯純微不可察的點點頭:“那樊龍作惡多端,虐殺漢民,若是將軍誅殺此僚,或可為一任參將!”
張彤眉頭緊蹙,麵色變幻不定,參將與那宣慰使品秩大體相同,隻是後者世襲,十足的地方一霸,實則比那參將強上不少;許顯純好整以暇,時間在朝廷一方,現今這情況,越拖對朝廷實則越發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