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由於葉西何參加了司坦姆斯的交響音樂會,在交響音樂會之前,除了主課之外的課都可以不用上,他基本都在琴房待著。
那天,他在琴房練習完曲子,程珊全悄悄到他身邊,嘴巴朝窗邊撅了撅,示意他看去:“我發現這兩天小老師心不在焉,悶悶不樂。”
不用他說,葉西何早發現了。
以往他在練琴時,尤小喬都爭取時間看自己的書。這兩天,她雖也拿著書和試題在做,但更多時間是看著窗外發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幫他補課時,看著他做作業都會走神。
尤小喬有兩天沒有見過汪祁俊了,想起那天
對他態度那麼差,她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她知道汪祁俊做那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參加比賽,隻是,因為父親和大哥的關係,她對比賽這二字比較敏感,很害怕這二字會刺激到父親。所以當汪祁俊和羅晴續觸碰到這個底線時,她條件反射地朝他們發了脾氣。
汪祁俊雖然麵上看著幼稚,穿著騷氣,卻也是個敏感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生她氣了。這兩天沒出現,她也沒想到怎麼去主動找他道歉比較好。
正對著窗口發呆,臉上被溫熱的東西燙了一下,她回過神,見一杯熱茶被放在麵前。
葉西何在她對麵坐下,手裏一杯熱茶,茶杯是他的專屬杯子。
“練完了?”她見琴房裏隻剩下他們兩人,程珊全不知跑哪去了。她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鍾,果然已經到了一節課結束的時間。
“說說你。”
“我?”尤小喬奇怪,“說我什麼?”
“小老師這兩天心很明顯不在焉。”葉西何喝了口熱茶,淡淡地說。
“這麼明顯嗎?”尤小喬看著琴房大鏡子中的自己,其實臉上表情一點都不明顯,可她依然雙手捧了捧臉,“小橙子都能看出來,應該是很明顯了。”
對於葉西何,尤小喬也不打算隱瞞。
她將前兩日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敘述了一遍,葉西何“哦”了一聲。
見葉西何不以為然的表情,尤小喬鬱悶:“我以為你問我,至少會安慰我一下。”
“我覺得你想多
了。”
“什麼?”
“你說你那個朋友不找你,是他自己沒臉見你,不是你的問題。”
“怎麼可能……”
“他沒經過你的同意擅自幫你報名,自作主張。愧疚的是他,不是你。”
“他也是為了我好……”
“自作主張的好隻會給別人帶來負擔。”葉西何麵無表情地說,“如果他提前跟你商量,是不是就沒這些事情的發生?”
葉西何說得有條有理,令她不能反駁。
“這是因為祁俊和晴續是我的朋友,你才這麼客觀,如果是小橙子和小馳子,你還能做到這麼客觀嗎?”
“如出一轍。”
“你太沒人情味了。”
葉西何聳聳肩,不置可否。
“這件事對你有利無害,至少你父親想開了,開始讓你參加比賽了。”葉西何緩悠悠的語氣,“這不挺好?”
這樣一說,尤小喬覺得也有道理。
父親突然同意她可以參加武術比賽這件事,她也很意外。
那天,羅晴續和汪祁俊離開之後,會議室久久沒人說話。尤小喬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隻覺得天上一大口鍋莫名其妙掉下來,砸得她暈乎乎的。
館長看出她的狀態,正要跟尤向北說話,就見尤向北起身:“想參加就參加吧。”
眾人一時反應不及他話中的意思,尤向北已經沉默地離開了會議室。
反應過來的尤小喬很急,以為尤向北誤會了這一切都是她為了參加武術比賽而設計的,忙追了出去。
在尤向
北的不大的房間裏,父女倆終於有了一次談心。
尤向北告訴她,這些年,他不應該因為尤淼的事,限製了她的自由。就像當初,如果不是他對武術比賽的期望過大,尤淼也不會一直為了實現他的願望而昏迷不醒。
“小淼喜歡的是音樂,我卻固執地將他培養成一個武術人才,是我的錯。”
尤小喬看著父親第一次如此沮喪,心中一緊。
從懂事以來,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威嚴的。她可以在大哥麵前任性妄為,在外麵橫行霸道,替被欺負的小朋友出頭,可見到尤向北,立馬秒慫。
遇見這樣的情況,尤小喬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
尤向北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竟笑了笑:“小喬,胥嫋說得對,即使我是你們的父親,也沒有權利限製你們的自由和夢想。聽胥嫋說,你每天早上是武館裏最早起來練功的一個,你告訴我,你喜歡武術嗎……這麼多年,我一直沒問你和小淼,你們喜歡武術嗎?”
Part 4
“你喜歡嗎?”
琴房,葉西何緩緩悠悠地重複這個問題。
尤小喬覺得他可能隻是隨意問問,就像一個話題說到了這裏,我們會問然後呢?接下來呢?
但尤小喬卻分外認真地回答他:“喜歡。”
“為什麼?”
“你為什麼喜歡大提琴?”
葉西何沒吭聲。
尤小喬說:“愛好這種事也是天生的吧,比如我大哥喜歡音樂,我爸沉迷武
術,你喜歡大提琴。大概我遺傳了我爸的基因,從小就喜歡武術,不但強身健體,還能保護自己,為民除害。”
“喜歡做一件事就繼續下去,不要因為外界的幹擾輕易放棄。”
尤小喬點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你自己為什麼卻放棄了?”
“誰跟你說我放棄了?”
“我是因為我爸的關係不參加比賽……”說到這裏,尤小喬似想到什麼,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都有個共同性,就是都是因為雙方父親所以沒能參加比賽,隻不過你的理由聽上去比較任性。”
“不參加比賽就是放棄?”葉西何搖頭,“我從沒放棄過大提琴。”
他看向大提琴的方向,尤小喬發現他的眼神裏有種特別的溫柔,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對待旁人的玩世不恭和不正經。
難怪程珊全說,對於開始遊戲人間的葉西何來講,隻有麵對大提琴時才是最專注了。
“好了,不說其他的了。”尤小喬感歎,“說來有緣,你即將參加司坦姆斯的交響音樂會,我在一個月後,也要開始漫漫長征的武林大賽了。”
“嗯。”葉西何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張票遞給她。
尤小喬一看,是三張司坦姆斯的交響音樂會,還是VIP座位。
“給我的?”尤小喬說,“怎麼有三張?”
“你不是對你朋友有內疚?可以請他們一起去看。”
“謝謝。”尤小喬沒想到他如此貼心,頓時心間
又被一股暖意填滿。
她發現,跟葉西何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總是能被填得滿滿當當的。他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經常能牽扯她的心。
尤小喬沒有多想那種感覺是什麼,她看著三張交響音樂會門票,說:“雖然你的專業跟我沒什麼關係,但畢竟是我鼓勵你去參加比賽的啊……所以我一定會去跟你加油的!”
葉西何笑笑,沒說話。
尤小喬又問:“那你呢?會去看我的武術比賽嗎?”
葉西何半認真半玩笑地說:“小老師的比賽,當然要去捧場了。”
尤小喬指了指他的腦袋:“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把頭發染成灰藍色?”
很少有人能駕馭這種發色,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尤小喬以為這發色跟他叛逆期的性格有關,卻聽他撇撇嘴,簡單地說:“好看。”
“就這?”
“不然?”
尤小喬笑了:“真羨慕你,活得那麼隨性。”
她想起葉西何在以“my dream”為題寫的英語作文中引用的一句話,“One person has at least one dream,a reason to be strong,if there is no place for the heart to belong to ,it will be wandering wherever it goes。”
翻譯過來,一個人至少擁有一個夢想,一個去理由去
堅強;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
她曾問過他:“這是你自己寫的嗎?”
“當然不是。”他看村霸一樣看著她,“三毛說的。”
“你還看三毛?”
他冷哼一聲:“我就不能看三毛?”
“能!”
隻是比較意外啊……
她又想起那日午後,程珊全跟她說,以前的葉哥可是學霸,一點都不比她和徐蓉蓉差。
接下來的時間裏,葉西何花了大多時間在交響音樂會上。尤小喬除了跟著他的課程安排間隙幫他補課之外,自己也抓緊時間練功。
這一次國際武林大會將有來自全世界的武術高手,是一次世界級的晉級比賽。在報名的所有賽員中選出一百名選手,正式比賽是以兩組為對手一個一個階段晉級的淘汰製,每個人在一組對決時隻有絕無僅有的一次晉級或者淘汰機會,直到打敗其他九十九個武術高手,晉級成為世界冠軍。
對於晉級一百名,對於尤小喬來講,格外輕鬆。
在準備比賽的階段,尤小喬他們得知了一個消息,鄧蘭陵、鄧木蘭兩兄妹加入了拳霸武館,將和候上述、程天真分別代表拳霸武館的男子組、女子組參與這場武林大會。
鄧蘭陵兄妹的實力在武術界赫赫有名,而鄧蘭陵則是當初打敗尤淼,直至尤淼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
比賽中,勝敗乃兵家常事,在其中出現意外,也是正常現象。
鄧蘭陵兄妹的實力超強,在比
賽之前,尤淼並沒有強製自己在那場比賽中奪冠。
連教練都說過,尤淼不是鄧蘭陵的對手,讓他在賽場上多注意。鄧蘭陵的拳腳法非常凶狠,對對手毫不留情,保住自己不受傷是第一優先的事。
“點到為止。”麵對大家的憂心忡忡,賽前尤淼總這樣笑嗬嗬地說。
尤小喬知道大哥生性豁達,勝負心不是很重。
隻是為了不讓父親失望,所以每一次,他口中說著點到為止,但都竭盡全力對待每一場比賽。
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直到遇上了鄧蘭陵。
據說鄧蘭陵兄妹從小習武,二人在武術方麵都極有天賦,鄧蘭陵和鄧木蘭分別常年居於男子組、女子組武術界冠軍。除了他們自身的天賦和努力之外,不外傳的鄧氏拳腳法也十分厲害,至今沒有對手能破解。
“鄧家兩兄妹不是一直不加入任何武館嗎?每次都以自己家族榮譽而參賽,這次怎麼加入了拳霸武館?”
會議室裏,圖騰武館參賽的弟子們和教練胥嫋、尤向北正分析著賽場上每位選手的實力。
“拳霸武館給了豐厚的酬勞。”二師兄望風說。
對於外界的情況,沒有人比望風更了解。他堪稱是武館的順風耳,總能拿到最新一手的資料,甚至各大武館內部的情況,都能第一時間了解到。
“之前也有武館給豐富的酬勞,他們兩兄妹沒接,大家都知道鄧家對金錢不屑一顧。”
“那是因為那
時的鄧家不缺錢,在缺錢的狀態下,再高傲的人也會低頭。”望風說,“鄧家現在遠不如以前,雖然他們是武學世家,可在鄧蘭陵爺爺那一帶開始,鄧家的香火開始出現斷裂,幾乎每對鄧氏夫妻生下的都是女嬰。
在近幾年鄧家女多男少的情況下,鄧家的男子嗣現在隻剩下鄧蘭陵一個人,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光靠鄧家兩兄妹的那些金牌,根本不足以支撐整個鄧家,前幾年還能憑借家底維持富裕生活,今年下半年開始連基本的生活都維係不了。拳霸武館正是看中這一點,出了很高的價錢讓鄧家兄妹加入他們武館。反正拳霸武館財大氣粗,那點錢對他們來講根本不算什麼。”
“拳霸武館這舉動說明了他們想要當武術界老大的野心。”徐曉磊感歎,“我們武館一直跟他們有過節,看來這次在賽場上,大家都要小心行事。比賽重要,但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對,鄧家兄妹心狠手辣可是業界家喻戶曉的事,當初連小喬的大哥都……”卯卯說到這裏,立刻停住了,心虛地看向尤小喬和尤向北。
自讓尤小喬參加比賽開始,尤小喬能感覺到父親已走出了過去的陰影,那隻是感覺,還不敢確定。
當卯卯提到大哥時,她注意到父親麵上的神情,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生氣,她鬆了一口氣。
“尤淼敗給鄧蘭陵不是意外。當年尤
淼不幸與鄧蘭陵分到了一組,我們私底下研究過鄧蘭陵的實力,尤淼確實不是他的對手。”尤向北平靜地說,“這些年我也反思過,如果不是我強硬要求尤淼用最大的實力對抗鄧蘭陵,尤淼可以自保,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醫院裏。”
說完,他對參賽的尤小喬和徐曉磊說:“這些年,鄧家兄妹的實力,我們都有目共睹。就像曉磊說的,比賽重要,保全自身安全更重要。盡力就行,不用拚命。畢竟,至今為止,沒有人是鄧氏兄妹的對手。”
尤向北的話一點不誇張,如果鄧家兄妹身在金庸的小說中,一定是東邪西毒那種蓋世武功的那種。尤其是鄧蘭陵,非西毒歐陽鋒莫屬。
Part 5
某天專業課休息期間,兩人聊天時,尤小喬無意間回憶起。
“你想給你哥報仇?”從前幾天的回憶中回神,尤小喬聽見葉西何這樣問。
尤小喬看向他:“怎麼這樣問?”
葉西何撇撇嘴巴:“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報仇。即使最強大的人,也有弱點。”
“是嗎?”尤小喬自然地問,“你呢?大老板,你的弱點是什麼?”
葉西何掃了她一眼:“我像有弱點的人麼?”
那天的話題到此終結。
再一次見麵,是在葉西何參與的司坦姆斯的交響音樂會上。
晚上七點的交響音樂會,汪祁俊和羅晴續五點就來到了圖騰武館,等尤小喬練完功後,一起去食堂吃飯。
六點坐著汪祁俊酷炫的紅色跑車去往國家大劇院,提前十分鍾入了場。
羅晴續和尤小喬以前都沒有參加過這種高級別的音樂會,對大劇院裏麵的奢華設計難免感到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