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癡貪妄念(1 / 3)

第25章:癡貪妄念

劉雨娘也是如此,話是說要求婉卿帶著去找玉屏先生,實際上,她不是一個可以低下心誌的人。莫名的兩人之間就爆發了不小的爭執。

實際上,劉雨娘是準備上前去搶那支竹簫,剛一動念頭,身子兀自未動,被婉卿察覺了。察覺歸察覺,劉雨娘動起來的速度,卻不是常人能預料的,婉卿一轉身,沒能避開,手中的竹簫就已經在劉雨娘手上了。

“哈哈……”那笑聲像是在猙獰一樣。“雖然我是不知道這曲中深意,不過多虧你說了出來,借你的竹簫一用,我會感激你的。”接著就開始自言自語了,咬著牙,宛如切齒的仇恨。婉卿常常聽見劉雨娘自言自語。“劉清,你負我多年,我會用當初你的方式,還給你……”

婉卿是不管這些的,不等她將話說完,手中已經悄然亮出了一把長劍。婉卿從來沒有劍亮出來的習慣,劍一現身,便是性命交接的時候。師父說過,劍要藏鋒,利器不可以示人。這是第一次。

簫聲響起,婉卿驀然覺得一些變化,天地瞬間一片清明,先前黑沉沉的壓抑,如朗月映照,雲過風清。其時正是傍晚天陰,暮色四罩,層雲朦朧,太陽早已經下去很久,飛鳥入巢也已久了,四周全是死寂沉默的氣氛。一早從仙女湖來鳳凰台,到了這裏的時候,已是午後。加上在這裏站了這許久,時間就很晚了。

但是婉卿不顧及這些變化,擎劍在手,劍訣已起,一招遊龍驚鳳,直逼了過去,想將她打斷。

“將簫還來,我不跟你糾纏。”

沒有回應。婉卿也知道會是這結果,但是這簫是絕不能給她的。那聲音慢慢從開始的幹淨明白,開始像相反的一個方向變化,開始尖細,並且低沉。似乎一個若有若無的靈魂,無依無靠的升起來,就一直在潮濕清冷的空氣裏遊蕩。那聲音越來越細,幽怨低泣,如同一個女子,深夜站在遼遠的曠野裏,發出一絲絲瘦弱得冰涼的氣息。

婉卿隻想用力將竹簫從劉雨娘手上奪回來,但是自己劍招怎麼變,身法怎麼用,逼著劉雨娘連連後退,左閃右避,卻就是不能讓她停下來。從上望見這一幕:一個人白衣飄飛,劍影幻化,熠熠生輝,神奇莫測;另一個人雙手捧著竹簫吹奏,在光影間隙之間,穿梭遊弋。遠遠看見這場景,兩個人都仿佛神仙妃子,隨風起舞,衣袂飄飄,幾乎要逸然絕塵而去。

這場景異乎尋常的美麗,卻是凶險到了極點,倒不是劉雨娘,而是婉卿的處境。劉雨娘一直不還手,隻是閃避,本來是沒有什麼凶險的。婉卿聽見劉雨娘吹奏這首曲子,嚇得臉色都不知道該是那種才算正常了。這首曲子,以前聽到過,甚至自己也會,就是雲亭師伯連同竹簫一起傳給的那首。隻是一直都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用的。後來聽幺容幾個老頭講關於這簫的傳說,就開始猜測到了這曲子的用處,隻是一直不敢肯定,所以劉雨娘先叫自己吹的時候,沒有吹這首曲子。

但是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卻就是將她的聲音阻斷。婉卿不知道這首曲子完成的後果會是什麼,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那首曲子當初雲亭師伯教給自己的時候,隻是當普通曲子教給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囑托。

很多事情,都是來不及去想的。婉卿現在終於知道,那首曲子就是《鳳凰引》,而劉雨娘的目的就是要引鳳,難道她僅僅是為了報複嗎?

薄暮青黑的四周突然明顯的變得明亮起來,有一絲淡淡的金光從地麵浮升上來,迅速變得濃厚,華光四溢,和著青霧顏色氤氳起來。那些光像是從一個巨大的光球上散發出來一樣,而那巨大的光球正不斷的上升,不斷的逼近地麵,就是一直都沒有穿過地表的間隔,破土而出而已。

那一陣耀眼的金色光華裏,現在突然泛出絲絲白色的光芒,白色的光芒的慢慢轉盛,漸漸將金色的光華完全遮蓋住了。一瞬間,白色的光芒爆漲,將最後一絲金色淹沒,突然進入了一個純白的世界,那種單一而純淨的透明,給人的壓抑,有如千斤的實質從高空衝撞下來,有破開一切聲勢的力道。如同一股強大的浩然正氣,照耀在天地正中,叫人一切的癡貪妄念,無所遁形。叫人本能的產生相信,它無比的崇高,無比的強大,它可以將天地間的一切生命都打回原形。

婉卿看見這光華,停了下來,睜睜看著中間發出光芒的地方。劉雨娘沒有婉卿追,也停了下來,但是竹簫沒有離口,簫聲還在繼續。這一首曲子,還沒有完。突然心猛地一顫,就像用一把鋼鋸從心中間鋸下去,一股劇烈而清晰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這疼痛使人猛然清醒,記起了許多匆忙間從手背上溜走,頑皮的又回到手心,最後還是流走的事情。記憶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的清晰而強烈。

白色的光華,也開始漸漸變弱了,代之的是,一些複雜的顏色,開始有些繁複。底下那團光球,像是正在努力掙出地麵,就是掙不開,像是被什麼鎖住了一樣,但是看樣勢也就要破繭而出了,已經蠢蠢欲動。

看劉雨娘拿著竹簫,並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倒是不小心發現另一個奇怪的跡象,劉雨娘站在那裏有輕微的晃動,臉色也不大好,看上去有幾分發白,與先前的正常氣色相比,差別很大。而隨著時間的持續,晃動也越來越嚴重,臉上迅速的失去了血色,更加蒼白,顯是身體快要已經支撐不住了。

隔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劉雨娘看是保持基本站立姿勢的力量都沒有了,臉上更是白得像層紙,沒有一點血色。婉卿不知道,這曲子竟是要靠一個人的心力和意念去完成,隻聽見那曲子,一如舊的幽細,沁入心間,又多了許多的悵惘和悲歎。婉卿不知道劉雨娘會這首曲子,也不知道這首曲子究竟應該是怎樣,隻是知道引鳳的調子該是淒涼悲傷,但是到底怎樣,卻是不知。

婉卿見劉雨娘已經支持不住,立即趕過去,一把扶住劉雨娘。單手貼在背心,將內力傳了過去,勉強支撐著她可以再繼續一會兒。到了這時候,婉卿自己也很想看看,這引鳳最後的結果。

婉卿剛將劉雨娘扶住,竹簫的聲音,調子忽然撥高,出現一聲尖利的長鳴,接著聲音就逐漸嘶啞,像是簫管破裂了一樣,漸行漸低,最後終於消失於無形。劉雨娘突然向著婉卿一倒,婉卿沒有來得及扶住,頹然暈倒在地。婉卿隻好一陣手忙腳亂,趕緊想辦法救她蘇醒。但是立即卻又是本能的停住了。

就在劉雨娘倒下的同時,地麵一幕幻化的光影波動,眼前這原本分明是泥土的地麵,突然幻化變成了一麵湖,湖水清澈,湖麵水波跳躍,波光粼粼。並從中心開始升騰起一層層紫紅的氤氳之氣。

“咿呀……”破空裏一聲長鳴,轉頭看見湖中央的地方,那層氤氳的紫紅光氣,上麵轟然爆開一個缺口,隻看見先升上來了一團鮮豔的翎羽,恍惚聽見扇動翅膀的聲音。慢慢現出一隻鳥來,全身金翎羽飾,五彩的顏色,熠熠生輝。

難道這真的會是鳳凰?可是自來都隻是傳說而已,從沒有真正出現過。婉卿不斷的曾經在夢裏夢到這相同的情形,卻從沒有這麼清楚真實過。一時都看得有些愣了,忘了替劉雨娘治傷。這叫人太難以相信會是真實的。隻是夢裏從來都是兩隻一起出現,想想,這反叫她相信了眼前的會是真實。

劉雨娘得到婉卿稍稍一些幫助之後,悠悠醒轉來,看見這情形,嘴角不自然的露出的竟是欣喜。臉上淺淺的笑意,像是風拂水麵一樣輕漾過去,跟那五彩豔麗的顏色,竟是一樣的鮮豔。

那隻鳳凰剛一出來,似乎還沒有適應環境,在空中翻飛了兩下,小心的試探了周圍環境,就大起了膽子,開始大範圍的繞著湖的中心上下飛舞。那華光流彩,隨著她的翻飛,跟著一道變得更加華麗。

“他肯定不會想到,我會將這東西引出來,哈哈……”劉雨娘突然地說了這麼一句完全沒根據很突兀的話。

劉雨娘慢慢坐起來,放下竹簫,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很奇怪的印,開始連連變幻手勢,倒很像是在施法一樣。婉卿隻是在一邊看,現在也不打擾她。等她近乎施法完成的時候,那隻飛在空中的鳳凰似乎有了明顯的變化。開始她隻是在空中緩緩地繞飛,隨著劉雨娘的動作進行,變得越來越焦躁,像是正在體內的怒氣正在旺盛,等到劉雨娘動作完成,那隻鳳凰徹底暴怒了,引頸不時發出一聲聲尖厲的叫鳴,一邊猛烈拍打著的翅膀,和空氣碰撞,不斷發出劈劈啪啪的像是電火燃燒的聲音。

猛然一個抬升向上,雙翅合攏,然後掉轉頭迅速俯衝而下,那速度就跟從天際劃過的流星一樣,鳳凰後麵本來就拖著幾根長長的羽翎,那閃爍的光華,也就跟流星一樣豔冶奪目。她似乎是找到了目標,想要用頭直接將目標撞毀。婉卿看清了這隻鳥,是朝著自己兩人俯衝過來,知道這可能是剛才劉雨娘施法的結果。

婉卿現在終於知道那鳳凰為什麼會突然俯衝而下了。那隻鳥高速俯衝到身前,像是突然失去目標一般,竟是一下子就輕緩了下來,擦肩而過,開始圍著劉雨娘輕飛盤繞。剛才那是劉雨娘用結印強行將她封印住,收回來了。卻是不知道那麼快的速度是怎麼突然慢下來的。

婉卿看著那隻繞著劉雨娘的大鳥,色彩無比的鮮明,光豔奪目,想原來引鳳就隻是引來這麼一隻大鳥。好看自是好看,那又有什麼神秘好言?所謂的秘密就是這些?這些根本不值得自己拿這許多工夫來這裏浪費。突然想起了小玉,進而就想起來弄玉,黯然心傷。

驀然回首,接著看見這個動作,將婉卿也嚇住了。因為那太過於熟悉了,是熟悉帶來了不安。

隻見那隻大鳥,繞著劉雨娘繞了幾圈之後,突然像是失去了耐心一樣,突然露出狂暴猙獰的麵目來,繞著劉雨娘凶狠的盯著周圍的一切事物,也用狠毒的目光盯著婉卿,小心翼翼的戒備。

劉雨娘正在完成一個動作,右手舉起一把匕首,在左手手心迅速一劃,殷紅的血一下子溢出來,聚集在手心。鮮豔卻是甜膩的顏色。那隻大鳥,似乎對血有著本能的感應,劉雨娘剛劃破手,她就感應到了,一聞到血腥味,比先前更加暴戾,一個折翅回頭,一聲戾叫,兩隻爪子直朝劉雨娘左手抓去。劉雨娘左手手心被劃破,血還在不停地大量往外流,空氣彌漫開淡淡的血腥。

劉雨娘緩慢站起身來,看見那隻大鳥撲下來,輕微舉起左手去抵擋。她像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樣,看見這隻大鳥朝自己撲下來一點兒也不急怕,反是神情自若。婉卿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立即伸手去蕩開劉雨娘的手。她是記得,清楚的記起那個冗長的夢,那裏麵幾乎將一切都清楚的顯示了,而且幾乎一切都在按著夢的指示在發展。那麼就不能讓這鳳凰碰到劉雨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