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那些悲傷的過去的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用去想起它,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想多了也是沒有用的,這是一個方法,很好用的方法,隻要能掌握了,就能從陰影中走出來,怎麼樣才能不去想它呢,這是一個問題,很難解決的問題,既然如此的話,還需要不去想,文字的妙處就在於怎麼說都是可以的,說的和做的很少有一樣的時候,這是最基本的。
師父在眾師兄退去之後對我說此次一去將對我的人生有重大的影響,所以要我好好把握著這個機會。告別了師父,師叔伯,和眾位師兄我終於踏上了雲遊路程,心裏總有一種隱隱的解脫了的感覺。下山的路還是像以前一樣,同樣的山同樣的水,同樣的看不到盡頭的路,隻是那段最崎嶇的路已經被施主出錢修的平整了很多,這讓那位施主的名聲在眾香客的心裏又大大的提升了不少,師父說他做了善事自然會受到善報,我始終認為他是知道了善報所以才會做善事。
這些想法隻是停留在我的心裏,我是在不忍心讓眾師叔伯高興的臉上憑空生出許多不滿,又要教訓我說小心入魔。我問過師父既然眾生平等為什麼我們還要成佛,為什麼又要拒絕成魔呢?師父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這要讓我慢慢參悟。
雲遊的日子與在寺裏沒有什麼區別,除了要自己化緣,在錯過住的地方是露宿山野外,其他的諸如念經,打坐就一樣了。我曾在雲遊的第二個月在一個山中廟裏住了一宿。對於我們和尚來說住在那裏住和誰一起住都是一樣,我從來沒有覺得這又什麼不對,隻是唯一不好意思的是不知道原來的住戶介意不介意我的打擾。
那天見到廟的時候天剛好黑,我便感謝佛祖能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留下一座廟,來給我遮風擋雨。這座廟不是很大,廟正中間是個山神的像,雖然已經有些破舊了,可是還能隱約看出青麵獠牙的麵貌,所以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道教沒有我們佛教好,雕像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寺廟的頂端已經塌陷了幾塊,透過縫隙能清楚的看到天上的星星。
我對著山神行了一下禮,便在廟內的中間生起一堆火,生火是有很大好處,除了照明驅寒外,最主要還能嚇跑野獸,這是非常有必要的,雖然我看他們是平等了,卻不知道他們看我這身臭皮囊會不會食欲大增,光這一點看來我就與佛祖還要差很遠。
我和師兄坐在椅子上同時舉起茶杯,相對一笑,慢慢品嚐,佛祖在身後靜靜的笑著。師兄問我師父近來還好,眾位師叔伯怎麼樣。我都一一答了,等到問道我為何出來時便不知該怎樣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來,也忘了師父交代的原因。現在我甚至開始疑惑自己該不該出來,我覺得自己能承受的與自己先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不適合當和尚,曾在很多個不經意間冒出不回寺裏的想法。
我的心正在漸漸的進入魔道,更可怕的是我正慢慢喜歡上這種感覺。師兄給我講了他離開寺之後的很多事情,那是一段豐富的經曆,也是一段心理的曆程,從師兄那自嘲的臉上可以看出其中還是很艱辛的。
師兄說他出來時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他曾去當過廚子,雖然自己隻做素菜,卻實在看不慣生靈被殺害的情景,他告誡自己已經在俗世中,就應該按照俗世的規矩來。師兄坐在我的對麵呆呆的出神,師兄和這半年的我一樣,我們遊離在和尚和凡夫之間,我們的心在兩種衝擊下,也開始變得飄忽起來。
雖然我知道自己是和尚,和尚仍是凡人,卻還是無法避免一種夾雜在兩者之中的悲傷,這是一個考驗,一個我們給自己的考驗。師兄給我沏上一壺茶,滿滿的倒了一大杯,茶香逐漸散布滿屋,這是心的味道,熟悉的清香。
師兄問滋味如何,我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師兄也笑了笑說還好有茶這種東西,要不他就不知道該怎樣生活在這個塵世中,茶有好多種,茶香也有好多種,每一種都是獨特的味道,茶沒有罪,隻是心上了枷鎖。我癡癡的看著師兄,努力讓念想回到腦海裏,無奈念想一生隨即消散在無盡的空白中,空白繼續。師兄沒有給我說他離開寺的原因,我也沒有問。
師兄說他很多時候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以前是,現在也是,他也在一直尋找,他不知道自己找的方向對不對,就像他覺得自己不適合當和尚一樣。無論如何,他會用有限的生命去努力找到真我。師兄比我更適合當和尚,我有真我,雖然隻是自己眼中的真我,很多時候我都不敢承認,沒有什麼人是不用麵對問題就可以知道答案的,我們不行,佛祖也不行,可是我們始終是我們,佛祖始終是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