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孟攬月回頭看了高斐一眼，“說的沒錯，要是孟凡生出不來，就得我進去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五哥’一直都在監視他，如同籠中鳥根本飛不走。而此時此刻，是最容易逃走的時候了，身邊僅僅跟著兩個護衛而已。且，兩個時辰一過，護衛也撐不住了。由此，他就能逃出生天了。”高斐說著，而且打從孟凡生一進烏山之後，他就開始這麼猜測了。
轉過頭來看著他，孟攬月緩緩的眯起眸子，雪花在飛，他的臉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你不會被那個麵具嚇著了吧？孟凡生的家裏可是有兩麵牆的麵具，什麼樣子的都有。會和高衛撞上，其實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孟攬月倒是覺得高斐想多了，他是沒見著孟凡生真正的模樣，如果見到了，就不會這麼說了。
“你就那麼信他？依我看，‘五哥’可是相當懷疑。”高斐也一樣，極度懷疑。
“你們是疑心病太重了，總是懷疑來懷疑去。而且，孟家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能逃到哪裏去？你放心吧，時辰到了他們肯定會回來的。”孟攬月邊說邊搖頭，她是不信孟凡生會逃走。
再說就他那個體格，想通過烏山逃走，簡直異想天開嘛。
誠如孟攬月所說，時辰到了，那四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當中。飛雪茫茫，他們更是滿身的雪。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人家回來了。”看高斐那幾分不解的表情，孟攬月邊說邊搖頭。
“真是奇怪啊。”高斐是真不解。他的父親和毒王有聯係，那他們家和高衛也勢必有關聯。
可是如今這般看，好像又沒什麼關係了。
愈發近了，高斐又瞧見孟凡生臉上的麵具，他走的很艱難，身邊一個護衛拉著他，另一側是那個小童在扶著。
“快，進帳篷暖暖吧。”迎過來，孟攬月幫忙把帳篷的門打開，小童扶著孟凡生便進去了。
高斐看向不遠處的白無夜，他依舊麵色平靜，看不出波瀾來。
心中懷疑甚多，高斐是愈發不懂了，實在奇怪。
帳篷裏，孟凡生被小童扶著直接去了屏風後換衣服，炭盆裏熱氣湧動，使得這帳篷裏亦是暖和的不得了。
坐在椅子上，孟攬月聽著屏風後的動靜，一邊問道：“情況怎麼樣？這烏山上的毒霧，何時能散了？”
屏風後沒有回答，片刻後，連衣服都沒換的小童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張紙。
接過來，孟攬月看向紙上的字跡，孟凡生說，天氣的原因，紫霧大概得用七八天才能散幹淨。
“能散了就好，趕緊散了，往後也就不用擔心會出現什麼差錯了。真是辛苦你了，山上肯定很冷吧。這樣吧，飯菜一會兒送過來，你吃了之後就趕緊休息，待你休息好了，咱們再談。”站起身，孟攬月瞧那小童的模樣是被凍得不輕，相信孟凡生也一樣。
小童又把紙張拿過來，孟凡生說自己的確是被凍著了。盡管白岩城也很冷，可是這個時節，他是從不出門的。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在大雪紛飛之時出門進山，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麻痹了。
“那快休息吧。小童，將這炭盆挪到床邊，然後扶著你們家少爺上床休息。”把紙張拿在手裏，孟攬月說完便離開了。
走出帳篷，不遠處，高斐和白無夜果然還等在那裏。
他們兩個人不知在說些什麼，聲音很低，風雪很大，孟攬月也根本聽不到。
“為了消除小王爺的懷疑，把這個給你看看。這是孟凡生的字，你瞧瞧有沒有詭異的地方。”把手裏的紙塞進高斐的懷裏，他抬起右手抓住，然後展開來看。
“這字，的確沒什麼問題。”高衛的字，高斐是見過的。
“你若真好奇，不然就去那帳篷外偷偷瞧瞧，瞧見了才放心，也免得你疑神疑鬼的。”瞧他那樣子，顯然還在懷疑。
“山上的毒霧何時能散？”白無夜抬手將她頭上的兜帽扯了扯，隨後問道。
“因為現在下大雪，孟凡生說得七天之後吧。七天之後紫霧散了，便隻剩下那大蒼蠅了。若是這大蒼蠅和紫霧是互存的關係，那它們也就會消失了。”趕緊把這些東西都處理幹淨了，他們也好離開這裏，環境太惡劣了。
“那就等著七天後看結果吧。”高斐深吸口氣，既然如此，那就等著吧。
那個孟凡生是不是有問題，在這幾天內，也能好好的觀察觀察了。
雖說是七天，可是還沒過七天呢，便遠遠瞧見烏山上的紫霧變淡了。
雪小了，能見度也變高了些，烏山也能看得清了。那本來濃鬱的紫霧明顯變淡，好像隻要再來一股風，就能將它們盡數吹散了。
孟凡生沒騙人，高斐心裏的懷疑終於消減了些，這個孟凡生看來的確有些本領。
隻不過，他還是對這孟家不了解，甚至從未聽說過。
第七天，天氣也忽然變好了，那大雪不再下，天空久違的變成了藍色。
“真是不容易啊，來到這裏這麼久終於見到了藍天。看，那紫霧都散了，白霧飄渺，這才是烏山本來的模樣。”眾人站在營地間，瞧著藍天和烏山，無不感覺心情舒暢。
雖說腳下還是白雪遍地，溫度也還是那麼低，可是這天空這陽光，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太好了。眼下便著人去瞧瞧吧，那些蒼蠅還在不在？若是不再，就盡快把那些屍體都處理了。最好從雪地裏摳出來然後放把火燒了，否則天氣一旦變暖，會有大禍的。”孟攬月自是也高興，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這也是她和孟凡生商議出來的結果，得盡快處理了，然後再找一找那些大蒼蠅，無論如何，還是得找出它們到底是從哪兒出來的。
高斐立即命人去辦，探子最開始發現的那些屍體，身份還沒確定呢。若是蒼蠅不在，他們得認真的查看一下，是不是那些餘孽。
大批人馬過去，各個都將自己包裹了一番，畢竟誰也沒把握那些蒼蠅會不會冒出來。
然而，很快便傳來了好消息，那些大蒼蠅不見了。
那邊的屍體雖說被雪埋住了，但很容易便挖了出來，聚攏在一起，連人帶馬的屍體一把火燒了。
而且，根據那些屍體身上的衣服，高斐的探子很快給出了結論，這就是那夥餘孽。
很順利的將那些屍體都收殮起來燒了，高衛的人馬也向那烏山山域之後行進了很長的一段距離。山勢崎嶇，驀一時白霧飄渺過來，更是讓人看不清。
而那些蒼蠅，則毫無影蹤，好像真的隨著紫霧的消散而徹底消失了。
孟凡生至今沒見到那些大蒼蠅的模樣，所以孟攬月決定帶著他過去瞧瞧那曾死人之地。
隊伍朝著那邊靠近，很容易便分辨出哪裏是事發地，因為地上的積雪都被鏟開了，放火焚燒的痕跡也相當明顯。
高斐的軍馬死了千匹，也一並燒了，雖是無比心疼，但沒有死人，也算是幸運的了。
孟凡生裹著嚴密的披風，隻能偶爾的窺見一角他臉上的麵具。而且，他今日所戴麵具和以往的又不一樣，使得高斐瞧見他便不由得盯著，想仔細的打量那麵具是什麼模樣。
朝著裏麵走，很快的，便抵達那時死人的地方。空氣中散發著燒過屍體的氣味兒，讓人不禁作嘔。
地上有冰雪，驀一時的能瞧見一些衣服的碎片什麼的。
孟凡生觀察著，似乎也從未見過這種死法。而且根據孟攬月所描述，被大蒼蠅沾染上，會很快的就死掉，堪比劇毒。
“對了，這再往前走，應該就是那群外族人居住的地方了吧。他們也不知什麼情況了，這烏山距離他們很近，大蒼蠅又是從這後麵飛出來的。小王爺，不如你派探子過去探探，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呢。”而且，這邊動靜也算很大了，那群人就算再不理外間事，也不至於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查探自是可以，但是這白霧彌漫，很可能會迷路，探子也未必能很快查到他們的蹤影。”高斐點點頭，這幫外族就是蠻夷，雖不想和他們接觸，但那些大蒼蠅不知所蹤，不查清楚了他也不放心。
他們若是就此撤了，那些蒼蠅又忽然冒出來，不知得死多少人。
立即派出一小隊探子去探查，這邊，眾人也坐上馬車，打算向裏麵走走看看。
倚靠著白無夜，孟攬月將雙手鑽進他的衣服裏取暖，雖說穿的很厚重，但是凍手。
“真是太冷了，不過這個時節，大齊南方應該很暖和。五哥，咱們回去之後，去南方轉轉吧。”莊姒說南方風景好，即便下雨也是綿綿細雨，十分溫柔。
“好。”擁著她，白無夜答應。
“不過還是得先回西疆，那兩個孩子也不知什麼模樣了。估摸著，把我都給忘了。”一走便是幾個月，孩子還能認識她才怪。
“忘了也好，免得日後糾纏。”離開西疆時，胡贇便已經認得孟攬月了。每次見到她都張嘴笑，然後朝她伸手要抱抱。
別看那人不大，腦子卻是十分清楚。
“糾纏？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是真難聽。”孟攬月不由得搖頭，說話的藝術白無夜是最懂的，總是能把好話說的特別難聽。
摸著她的頭，白無夜薄唇含笑，別管他說的好聽還是難聽，但意思傳達明白，她也聽懂了，就成。
隊伍進入白霧湧動之處，速度也緩緩的慢了下來。
高斐的聲音從前麵的馬車裏傳出來，他不建議再往前走了，因為道路崎嶇，不適合馬車行進。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走了這麼遠，也沒見著那些大蒼蠅的蹤跡，看來它們是真的不見了。”打開車窗看向外麵，果然白霧湧動。護衛騎馬在馬車旁邊，身影也有幾分模糊。
白無夜微微頜首，剛欲回應高斐，卻聽得前方馬蹄狂奔的聲音。
幾不可微的揚眉，“高斐的探子回來了。”
“王爺，那些蒼蠅過來了。”探子快馬穿過白霧，瞧見了隊伍的影子，便揚聲大喊。
一震，孟攬月看向白無夜，他當機立斷，一把將孟攬月拽過來攬住，隨後便躍出了馬車。
白霧湧動什麼都看不見，卻是能聽得到聲音。那嗡嗡嗡的聲音，正在朝著這邊移動。
隊伍立即調轉方向，白無夜帶著孟攬月則離開馬車，徑直的朝著來時路飛躍出去，速度比之車馬要快上幾倍。
隊伍飛奔的聲音落在後頭，白無夜攬著孟攬月極快的走出白霧湧動之地，天空湛藍，陽光也照射下來。
“五哥，快停下。”抱著白無夜的腰，孟攬月扭頭往後看，那些湧動的白霧上空，隱隱的有一些黑色的東西。不過，它們卻隻是停留在那兒一瞬，隨後便消失了蹤跡。
停下來，白無夜也隨即向身後看，那些嗡嗡嗡的聲音消失了，不過白霧飄蕩之處，卻有一些東西劈裏啪啦的掉落下來。
隊伍從白霧之中衝出來，見到了停下的白無夜和孟攬月，他們也勒住了馬兒，全部停了下來。
“這群東西果然沒死。”高斐從馬車裏跳出來，立即往那邊看，但是什麼都沒看到。
“它們見不得陽光。”白無夜目力好，那些在白霧之中忽然消失的大蒼蠅並沒有消失不見，而是掉落在了地上，死了。
“嗯？”高斐一詫，隨後朝著白霧那邊走。果然的，沒走幾步就瞧見了，雪地上掉落著一些大蒼蠅。
“怪不得那天能飛出來那麼遠，今兒卻飛到這兒就不行了，原來是害怕見到陽光。”高斐總算明白這些東西的克星了。
“你的探子呢？他們在前頭有沒有發現什麼？這些蒼蠅是忽然間就冒出來的，還是一直藏在那後頭見不到陽光的地方。”孟攬月皺著眉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高斐隨即將探子叫過來，他們也是驚魂不定。
果然的，探子是忽然遇到它們，他們尋到了通往那外族居住地的路。正打算下去呢，就聽到嗡嗡嗡的聲音從下麵傳上來。
這聲音太熟了，他們一聽就知道是什麼，隨後便上馬離開。哪知這群長翅膀的速度極快，很快就追上來了。
“這麼說，它們是從後麵山域下冒出來的？那也就是說，它們一直都在那外族人所在的地方。那些外族人，不會都死了吧！”這麼一想，孟攬月倒是差不多猜出怎麼回事兒了。
若是那些外族人都死了，屍體腐爛，是很容易出現這些蒼蠅蛆蟲之類的東西的。
他們若是都死了，那麼，必是因為之前烏山上的毒霧。
那些毒霧經過一個夏天的炎熱在向四周擴散，那些外族人居住的地方也沒躲過，他們有九成的可能是都死了。
“那怎麼辦？”高斐搖搖頭，這些東西沒死絕，難保哪天沒太陽了就跑出來了。
“等著我。”想了想，孟攬月轉身走向孟凡生所在的馬車。
剛剛隊伍狂奔，馬車裏的孟凡生和小童都被顛簸的驚魂未定。
孟攬月進來，看到的便是互相攙扶的兩個人，看起來猶在驚魂當中。
“我們剛剛在外麵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想，無論如何得徹底解決掉這些帶著病毒的大蒼蠅。但是要解決它們就必須得進入深處去，所以，咱們倆研究商量一下，把人安全的送進去。”人隻要進去查清楚了情況，就好說了。
這些大蒼蠅怕高溫，現在那些濃厚的白霧並不會阻擋火勢的燃燒，所以可以放火。
孟凡生點了點頭，雖說沒見著那些蒼蠅，但是他已經感受到厲害了。
隊伍撤回營地，孟攬月和孟凡生開始著手研究如何讓人進去。
護衛撿回來一些因為陽光而死的大蒼蠅，各個如花生般那麼大，孟凡生也說長見識了，世上還有這麼大的蒼蠅。
天氣逐漸變好，但是烏山上的白霧卻是不散，氤氳在藍天之下，分外壯觀。
有這麼好的天氣，陽光充足，待在這兒的眾人也不再擔心那些蒼蠅會忽然間的過來。
曆經七天，孟攬月和孟凡生的研究終於有了進展，一種還帶著香味兒的藥水。
藥水不多，但是卻足夠這營地中的人使用了。
“不放心的話可以先派一小隊人去試試，這些藥水沒有任何的毒副作用，反倒寧神。”將藥水給高斐，孟攬月建議他不妨先試試再說。
打開瓶塞，高斐聞了聞，然後點點頭，“味道確實不錯。”
“趕緊試試吧。隻要人能進去，就能知道那後麵的情況了。”那外族人是否還活著，必須得查探清楚。
若不然隨意的放火，很可能會把他們也燒死的。
“成，隻要兩位孟大夫的作品不是糊弄人的，那就肯定會帶回來好消息。”高斐笑眯眯，他還是對孟凡生不放心。
聳了聳肩膀，孟攬月要他隨意，若真的懷疑孟凡生，接下來也可以派人監視調查他，反正白無夜的人一直都在監視。多幾撥監視的人，孟凡生想來也不會介意。
高斐很快派出人去，一小隊人將藥水擦在露出的皮膚上，然後便進入了烏山山域後。
眾人在營地之中等待，高斐有幾分焦急，白無夜卻是淡定。
他和高斐一樣不信孟凡生，但是，他對孟攬月的信任是十成的，沒有絲毫的不確定。
既然她說藥水管用，那麼勢必管用，那些蒼蠅也奈何不得進去的人。
將近天黑之時，那小隊人回來了，一個沒少，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