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身體疲累地叫囂,但林甘藍嗅著身上的味兒,還是強撐著打架的眼皮,草草衝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之前那股混合了男人清冽氣息的汗味已經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檸檬沐浴露香味。
她一個猛子撲上床,柔軟的床墊微微下沉,她連被子都沒顧上蓋,眼一閉就睡著了。
她是被凍醒的。
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先打一個噴嚏,頓時清醒了。
她坐起身,才發現隻穿著單薄的睡衣,幸虧窗戶隻開了一半,暮夏晚上的涼風還不算太冷。
她把薄毯往上拉,蓋住身體,側身看向窗外。天際隱約透出一片魚肚白,像是黑色的紙上甩了一個白色的墨點,緩緩氤氳開去,白色的領地逐漸渲染成一大片。
扭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鍾,時針快接近六點,她睡了差不多三個鍾頭。
心裏憋了事,林甘藍再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找出丟在一邊的手機。
未接電話,沒有。
未讀信息,也沒有。
厲晉遠不會又犯病了,得了消息還憋著,偏等天亮才告訴她吧?
林甘藍胡思亂想,握住電話的手緊了又鬆,鬆開又緊,捉摸不定要不要給他去一個電話問問。
躊躇了片刻,她終於下定決心,拚著被他討厭也得問問看,父親的安危是第一要務。
指尖剛觸到數字鍵,有敲門聲。
三下,不急不緩,不輕不重,頻率和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她停下動作,抬眼望向客廳,心底莫名生出一個預感,是厲晉遠?
她下床,趿拉著拖鞋往門口走,隔了一道門,什麼也看不見,心底的預感卻更強烈了。她沒有貿然開門,小心謹慎地貼著門,詢問:“誰呀?”
“我。”沉沉的聲線,比平時略微喑啞,像是年份久遠的醇厚紅酒。
林甘藍立刻開了門:“厲先生,有消息了?”
門後那雙眼,亮晶晶的,滿懷了希冀,像是此刻天邊最亮的星子,散發出淡淡的光輝,在日與夜的博弈中彰顯自己的存在。
他心底的某根弦微微撥動,很快有恢複了平靜:“嗯,有信兒了。製衣公司那邊查到了一筆訂單,訂的貨跟咱們找到那件衣服據說是一樣的,讓咱們過去確認一下。”
“給我兩分鍾,咱們馬上過去。”林甘藍飛也似地奔回房間,差點連拖鞋都踢掉了。
“你慢點。”他的叮囑被清脆的關門聲掩住了。
兩分鍾,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林甘藍快速換了身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紮頭發:“行了,走吧。”
“你這速度不錯,快趕上部隊作風了。”下樓時,厲晉遠走在前頭。
筒子樓有些年頭了,還在用最老式的聲控燈,他把步子放得沉而重,正好能驚動前方樓道的路燈亮起來,照亮林甘藍腳下的階梯。
林甘藍笑笑沒說話,林建民剛出車禍的時候,家裏就她一個頂梁柱,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她辦了休學,既要掙錢,又要照顧病人,恨不能一分鍾掰成一百二十秒來用,後來日子輕鬆了,爭分奪秒的習慣也沒改回來。
下了樓,她一眼看見切諾基的駕駛室外落了一地煙灰,醬褐色的泥土幾乎被覆成了灰白色。
他別開臉,當那層煙灰不存在似地,好似這樣就能撇清和它的關係。心裏卻有點懊惱,他把煙蒂處理了,怎麼就獨獨就忘記了煙灰?難不成,太久沒抽煙,他真的業務不熟練了?
林甘藍蹙眉,往他身上嗅:“你昨晚沒走?在這兒抽了一整晚的煙?”
小巧玲瓏的鼻子,似精密的雷達,嗅到了一股煙味,還有淡淡的薄荷口香糖味道,也不知道嚼了多少,才壓下去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