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筆直,站在樓梯上,陸述需要仰頭看她。那雙熟悉的杏眼,有一絲光亮,閃了閃,歸於熄滅。
“我……”他頓住,隻知道胸口憋了一股氣,怎麼做才能消氣,他也不知道。
厲知非攥住她的手,感覺她全身都在抖,有些擔心:“藍藍,你……”
林甘藍低頭,回以一個淒美的笑,捏了捏他的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她定定地直麵陸述,堅定地允諾:“陸述,五年前,我欠過你一次。你想好了,找我討回來。”
她一扭身,帶著厲知非上樓。
眼眶微潤,她死撐著不眨眼,抬手把那點多餘的水分抹去。
眼淚?
見鬼去吧。
反正她孤身一人,最好報恩還怨,一了百了,誰都不要欠。
——
看著一大一小的背影走遠,陸述心裏一急。
他想追上去,被厲晉遠攔下,惱羞成怒:“讓開。”
厲晉遠穩如泰山,聲音冷硬:“自己做的事,偏讓一個女人擔責任,真夠爺們!”
話語間濃濃的譏嘲意味,刺激了陸述,他冷冷地望著厲晉遠:“你以為自己是誰?有什麼資格攔住我?”
“至少……藍藍現在願意見的人,是我,不是你。”
輕巧一句話,擊潰了陸述,愣在原地。
——
林甘藍開了門,厲知非熟門熟路地鑽了進去。
筒子樓環境差,和他住的大院別墅完全沒可比性,但小家夥竟沒流露出一絲看不起。
他雙手後背,模仿厲司令平日的模樣,挺胸收腹,走得大搖大擺。猶如領導巡視,一個個房間看過去,連廚房也不放過。
林甘藍開了衛生間的燈,招呼他:“不是想尿尿了麼?”
厲知非往後一縮,臉蛋微紅:“那個……我突然又不想尿尿了。”
他一溜煙兒跑進了林甘藍的房間,貼了素淨的小碎花牆紙,往柔軟的床上一撲,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厲知非把鞋子蹬掉,在床上蹦蹦跳跳:“藍藍,你的床好軟,像踩在雲上。”
厲晉遠一進門,就看見林甘藍倚在門邊,含笑叮囑厲知非小心點,溫柔的麵龐仿佛蒙了一層柔光,心底的某根弦倏地撥了一下。
她回頭,看見他也在看自己,臉猛地一紅,垂頭去了廚房:“我去泡一壺消食茶。”
厲晉遠跟進去,廚房本就狹小,他一大個子杵在那兒,林甘藍更覺得挪不開步子了。
她抿唇,正醞釀著怎麼趕他出去,厲晉遠開口了:“明天的初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她垂頭煮茶,敷衍:“還行。”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兒,林甘藍端了茶去客廳,喚了厲知非一聲。
沒人答應。
她推開房門一看,小家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輕微打鼾,睡的正香。
厲晉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噓”一聲,壓低了嗓音:“這孩子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不能動他。不然,醒了可就一晚上別想再睡了。”
厲知非失眠?
林甘藍頭一次知道,忍不住心疼。
厲晉遠又道:“這樣吧,知非就放你床上睡,你給我拿床被子,我在沙發上將就一晚,行嗎?”
他用了詢問句,但看著厲知非熟睡的姿態,微微蜷曲,像躺在媽媽的子宮裏,林甘藍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了春水,哪裏還能吐出一個“不”字。
她猶豫片刻,應了:“好吧。”
床上的人兒,掀了掀眼皮,腳趾頭忍不住動了動。
呼,裝睡可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