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甘藍眨眨眼,不著痕跡地掙脫:“陳姐,我沒有置氣,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被困在過去,我想離開江州,去嚐試迎接新生活。”
陳蘭知道她的過去,無數次心疼她用纖瘦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的重擔,但還是止不住擔憂:“可是你一個小姑娘,軍隊多危險啊……”
林甘藍笑笑,她不怕生活艱苦,隻怕心無安處。
厲知非一邊啃蘋果,一邊注意著餐桌邊的動靜,屋子就這麼大點,把林甘藍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他懵懵懂懂地問:“藍藍,你加入我爸爸的隊伍了麼?”
她點頭。
“好耶!”厲知非一蹦三尺高,“藍藍,我爸爸會保護你的!”
陳蘭神色複雜,完全沒想到自己曾經見過小家夥的爸爸,把餃子端進廚房:“藍藍,你爸爸午睡應該醒了,去看看他吧。”
——
林甘藍推開臥室門,正巧林建民醒來,兩人大眼瞪小眼。
“爸,我回來了。”
“嗯。”在陳蘭的悉心照料下,林建民的狀況稍有起色,雖然隻能一個詞兒一個詞兒往外蹦,而且發音還有些模糊,但比剛發病那會兒已經好很多了。
一時間,父女倆無語。
“啊——”一聲小孩驚呼劃破兩人間的尷尬。
林甘藍連忙奔出去,一看,厲知非在餐桌邊爬上爬下,打翻了一盆麵粉,自己還一屁股坐了上去!
眼下,他正坐在一堆白灰灰的麵粉裏,頭發眉毛臉上蹭了不少麵粉,仿佛銀裝素裹的冬天裏堆了個雪人兒。
林甘藍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聞聲從廚房裏走出來的陳蘭一瞧,也笑了,還打趣道:“非非,你想吃麵粉啊?”
厲知非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扁扁嘴,心頭回蕩著爸爸的話“小小男子漢不能哭鼻子”,瞪得眼眶都酸了,還是不肯掉一滴眼淚。
身上那套衣服是不能穿了,還好多給他帶了一套備用的衣服,這會兒就派上了用場。林甘藍把他拎出麵粉堆,聽到臥室裏傳出爸爸的呼喊,拜托陳蘭過去看看。
浴室裏有個大大的塑料盆,林甘藍放滿了熱水,三下五除二剝光了厲知非的衣服,周身隻剩一條繪了小黃人的四角短褲,不必林甘藍開口,自知做了錯事的厲知非就乖乖地自己走進了盆子裏。
林甘藍怕他無聊,還丟了兩隻塑料小鴨子進去,讓他一邊玩水,一邊給他擦身子。
厲知非舉著兩隻小鴨子,在熱水裏蕩來蕩去,還興高采烈地講:“看,就是我和你呀。”
“那你爸呢?”話一出口,林甘藍有點驚訝,難不成她心底真有“一家三口”的潛意識?
厲知非皺了皺眉心,高舉兩隻小鴨子在燈下晃了晃:“藍藍,這兩隻還是比較像你和我爸爸。”
“為什麼?”條件反射般接了話頭,林甘藍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把自己同厲晉遠放在一塊兒比較就那麼值得高興?
還好厲知非單純,沒想太多:“鴨子戰鬥力太低,我以後要做老虎,嗷嗚!”
“呸,老虎才不那麼叫,會‘嗷嗚’的都是小貓咪!”
林甘藍啐他一口,拎著他兩條胳膊,如同拎小雞仔,讓他站在一張塑料凳子上,拆了一條柔軟的新毛巾替他擦身。
正值夏日,浴室裏一點兒也不冷,厲知非扭來扭去,笑嘻嘻的樣子平添了幾分可愛。
“幹淨衣服在這兒,自己穿吧,我把髒衣服丟洗衣機裏,洗完趕緊晾出來。”趁著下午的陽光正烈,厲晉遠來接兒子時,衣服就能幹了。
夏天的衣服輕薄簡單,厲知非已經能獨自穿衣了,扮個鬼臉,乖乖應了。
他一邊玩一邊洗澡,耽擱了不少時間,剛把濕透的小褲褲脫掉,正屁股朝著門準備換上幹淨的小褲褲,林建民已經在陳蘭的幫助下挪到了輪椅裏,正緩緩駛出臥室。
輪椅駛過衛生間時,林建民鬼使神差往裏麵探了一眼,入目是小家夥渾圓的小屁屁。
白皙的臀部上,清晰地顯出一抹青色胎記,形如桃心。
林建民神色大變,猶如白日見了鬼,臉色陡然間鐵青,兩隻手瘋狂操縱輪椅,倉皇奔向門口,好像亡命天涯的逃犯。
陳蘭跟在後頭,想攔住他,卻被輪椅撞了一下膝蓋,整個人朝後飛去,跌倒在地。
林甘藍聽到動靜趕過來,陳蘭連忙指了指門口:“別管我,藍藍快去追你爸!”
她衝出門,正巧看到林建民駕駛輪椅朝著樓梯間衝去。
“爸,不要!”
她剛喊了一聲,眼睜睜看著林建民的輪椅沿著狹窄而陡峭的樓梯滾落,聽聲音,一直滾到了樓底。
林甘藍三步並作兩步追下樓,輪椅飛到一邊去了,林建民摔在水泥地上,磕破了額頭,血漬斑斑,看上去極為可怖。
林建民似乎昏過去了,雙目微合,嘴裏低低地念叨:“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