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小女兒居然身世坎坷,林甘藍聽得入神,輕聲揣測:“那個棄嬰……就是紀家的小女兒?”
厲晉遠瞥她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道來:“那年頭,收養一個孩子也不容易,紀伯母本意是將孩子送交福利院,碰巧,紀如珠想媽媽了,央求紀伯父撥了個電話過來。”
往前倒數二十年,有大哥大的人家,非富即貴呢。
林甘藍發散了思維,捕捉到厲晉遠低沉的聲線,連忙定了定心神,把心思轉回紀家的過往。
“紀如珠心善,聽說了這件事,便央求紀伯父紀伯母收養那個孩子。說來也怪,收養那孩子沒多久,紀如珠的病就好了,紀家便把紀橙橙看作一枚福星,真的辦理了繁瑣的收養手續,成為了紀家一員。”
“紀橙橙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撿來的,但紀家對她視如己出,紀如珠有的,她也有。她是那種典型的別人家孩子,乖巧懂事,念書很厲害,一路都是最好的學校,最後成了一名心理醫生。”
黑色悍馬已經駛出城市的繁華地帶,霓虹的五彩燈光漸漸稀少,透過幹淨的窗戶斜往上望,深藍色的夜空越發廣袤,連星星都比市中心多了幾顆。
越聽他娓娓道來,林甘藍的心反而越發沉重。
莫名其妙,仿佛一種心靈感應,真要她追究為什麼,她也說不出個子醜卯寅。
車廂內的氣氛短暫凝滯,她降下一般車窗,夜風嘩啦啦灌進車廂,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借了夜風的聲音,林甘藍仿佛多了幾分底氣:“那……紀橙橙喜歡你?”
厲晉遠突然一腳刹車,她就往前麵栽去,額頭差點撞上擋風玻璃,心髒蹦蹦直跳。
遠處的燈光明明滅滅,男人忽然傾身過來,擋住了散落的光。
黑暗裏,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他淡淡問:“還想問什麼?”
除了紀橙橙喜歡他,還想問——“兩三年前,厲知非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我隻願意回答一個。你想聽哪一個答案?”
林甘藍一頓,眼珠子一轉,耍賴皮:“你說的是‘如果’,但現實是我兩個都想知道。”
她沒發覺,求厲晉遠的時候,總不自覺帶出幾分嬌滴滴,圓潤的杏眼水濛濛,跟剛出生的小奶狗似的。
厲晉遠笑了笑,這回沒心軟:“那我去掉‘如果’,我隻回答一個問題,你自己選。”
車廂裏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豎起兩根手指頭,輕聲試探:“多回答一個問題,不行嗎?”
厲晉遠搖頭,把她的手指頭掰了一個回去,聲音比夜風更冷:“不行。”
林甘藍訥訥:“那……後一個問題吧。”
兩三年前,厲知非身上那樁事。
厲晉遠鬆開她,坐直身體,重新踩下油門。
悍馬的嘶吼聲裏,夾雜了那抹熟悉的低沉聲線。
“那年夏天,厲知非還沒滿三歲,小小人兒已經能跑會跳,還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詞兒。”
林甘藍低頭,眼前仿佛浮現出厲知非那時候的討喜模樣,不經意漾開一抹笑。
“我得了一段長假,準備帶孩子出去旅行,順便培養一下稀薄的父子親情。”
他常年待在部隊,時不時出外執行任務,連電話都不通,再不抓緊放假時間帶孩子,兒子都快不認識他了。
“正巧紀家邀請我去夏威夷,我就帶著孩子一起去了。紀如珠結婚早,丈夫也挑得好,是她在美國念書時候的學長,但世上沒有百分百的完美,兩人如膠似漆,日子和和美美,但一直沒懷上孩子。結婚好多年,終於生了個女兒,晴晴。”
車窗半開,風呼啦啦地全灌進來,揚起她的黑色短發,如一麵獵獵旗幟。
林甘藍全神貫注地聽著,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在說,馬上就出事了……
如她預料到那般,厲晉遠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如何形容。
“晴晴隻比知非大兩歲,大約生得好看的小孩子互相間有種奇妙的吸引力,他們一見如故,天天廝混一起玩。”
“那次,據知非說他們在玩捉迷藏……”
這回,他停頓了很久。
林甘藍惴惴不安地等著,久久沒有下文,禁不住追問:“後來怎麼了?”
“晴晴死了。”
“死在紀家別墅的遊泳池裏,麵朝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死不瞑目。”
“知非站在二樓,眼睜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