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原主陳錚第一次看見楊氏掉眼淚,在他父親攜妾離開侯府去赴任的第一個夜晚,那個時候的陳錚因為疼愛她的父親一下子離開了,而且還是一走好幾年,心裏難過,一個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覺,就趁著丫鬟睡熟之後,自己跑去了楊氏的屋子。
那個時候,她還住在楊氏上房的西間,與其說是跑過去,不如說是從西間跨過了宴息室,然後走到了東間門口。
她沒等掀簾子進去,就聽見裏麵楊氏委屈的低泣,還有李嬤嬤的勸慰聲。
時間太過久遠,原主陳錚那個時候想來心思也過於簡單,隻是當時聽了有些心情不好,但過後就忘了,所以,這件事兒並沒有記得很深刻,隻不過,這個阿珂,到底被她想了起來。
原來是阿珂啊。
福來院裏老太太不知為何這麼愛給孫子塞妾,尤其塞的都她自己院子裏養出來的丫鬟,陳錚扯唇,微不可見的向後側了側頭,看了眼這會兒正皺眉看著阿珂的二叔陳思罔,說起來,陳思罔院裏也有一個福來院塞過去的妾,正是陳瑛的生母,雖然她和陳瑛的生母沒有什麼交集,但聽陳瑛偶爾言談間提及,到也不是心思壞的人,就是嘴巴有些碎,愛拿福來院的老太太說事,偏偏又不做出被撐腰的狀態,在苗氏跟前兒被壓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這樣的現狀,是不是福來院的老太太樂意看到的。
陳錚嘴角抿起,見那阿珂被二叔凶過之後,立時麵露窘迫,撲通一聲,衝著楊氏跪了下去,“還請夫人擔待,爺傷重,身邊離不得人,正好又趕上爺呼藥的時候,這才……”
“起來吧。”
楊氏臉上絲毫不顯半分心緒波動,聲音柔柔和和的說,“自爺重傷後,想來一直是你在爺身邊伺候湯藥,擦洗傷口,想來是做熟了的,我這剛來,怕是不好接手,以後,爺這邊的事兒,還要勞你多費心了。”
“倚闌……”
不管別人怎麼想,楊氏這話一落,陳知雍最先傻眼了,他緊咬著一口氣,剛剛的哽咽頓時化作了委屈,也不顧傷重,硬是撐著坐了起來。
“我沒讓別人伺候。”
屋裏一靜。
眾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的瞥向阿珂。
阿珂臉上的柔弱比先前更勝了,半重著眼簾,怯怯的瞄了楊氏,之後又怯怯的垂下,再怯怯的看向陳知雍,最後落下時,又露出幾分隱忍和委屈。
嗬……
還真是好一番作派啊。
陳錚以前隨祖母朝歌群主進宮的時候,經常會看到皇上的妃子在太後娘娘你宮裏唱念作打,言語機鋒,就算她自己沒經曆過,聽不懂裏麵暗藏的玄機,可出了宮,她祖母就會一一拆解給她,哪個妃子的哪句話是什麼意思,哪個妃子的哪句話裏又夾了怎樣的槍,藏了怎樣的棒。
可以說阿珂這會兒的表演在陳錚眼前連宮裏妃子的末流都不算,不過,陳錚不知道楊氏會如何看待?
趕緊偏頭去看,好在,楊氏臉上神色未變,依舊是先前平靜無波的樣子,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弧度,卻不見多少真意的的衝著床上的陳知雍點頭,“那你現在讓好了,反正我們一路周車勞頓,如今也是人困馬乏的,想來總是要歇上幾日才能緩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