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人，呂頌香的回答許隻有兩個字：“出去！”
沒有人在自己的隱私被人看到的時候，還能保持平靜。
但看著唐甘，呂頌香這兩個字沒有出口。因為她感覺這個男人的到來，絕不是為了窺探她的隱私，或是揭起她的創傷，更不存在男女授受不親。唐甘站在這裏，給她的感覺，甚至不隻是一個人，倒像是一座山，一座沉著，穩重，讓人可以依靠的山。
呂頌香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個並不熟悉的男人，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所以，她隻是幽幽的說：“這並不關你的事。”
“我想幫你。”
“是小秦侯讓你來幫我的？”看來，呂頌香和小秦侯很熟。
“也是，也不是。”唐甘回答得很有趣，“沒有認識小秦侯的時候，我已經很喜歡幫人。”
“我不需要。”
“邊城的百姓需要嗎？十五年前死去的上萬邊城百姓需要嗎？”
“你以為你是誰？皇帝老兒麼？”
“我不是皇帝，但我會盡力幫你，我也見過皇帝，他並不老。”唐甘想讓氣氛輕鬆些。
“但他該死！”
“為什麼該死？是因為十五年前邊城一戰，犧牲了太多無辜百姓，你心存怨恨嗎？”唐甘趁機追問。
有戰爭就有犧牲，怨恨蠻族才是情理之中。
當年舍車保帥的殘酷計謀，隻有皇帝和小秦侯等少數幾個人知道。莫說呂頌香那時不過是普通百姓，即使是十五年前的邊城城主，也不可能知道這樣的絕密軍機！
呂頌香似乎感覺自己有點失態：“這裏不是朝廷，老百姓在背後罵罵皇帝，不是很平常的事麼？十五年前的事，早就過去了，我已經不記得。”
“今夜篝火節，來自四麵八方的人，到邊城萬人廣場盡情狂歡。而就在十五年前的今夜，萬人廣場還是焚燒上萬邊城百姓屍體的地方，這麼悲傷的一個日子，你也不記得了麼？”
“你怎麼知道？”呂頌香咬著牙，含淚看著唐甘，眼神猶如一隻受傷的羔羊，令人動容。衣袖掩蓋下的傷口，已經有血液沁出來。
“我聽邊城人說的。”唐甘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塗上它，你的傷口就不會那麼痛了。”
呂頌香搖頭：“讓我止痛，是要我再割一條傷口麼？”她說得沒錯，刺傷自己，本就是為了得到痛苦。
唐甘道：“有些事情，如果令你痛苦，你完全可以說出來，可以去想辦法解決。不然，你心中的傷痛永遠也不會痊愈。”
“你能讓邊城死去的人活過來嗎？”
“不能！但這也正是我想說的，死者已矣，他們永遠也不會再活過來，但我們應該讓活著的人過得更好。”
“那也正是我在做的事！”
呂頌香的確在努力，除了賑濟窮人的“布施堂”，還有很多。
唐甘本想知道，呂頌香是否在怨恨皇帝，是否知道十五月圓詛咒皇帝的事，但又擔心弄巧成拙，讓皇帝當年的計謀大白於天下，引起更多人不必要的怨恨。
所以，今天晚上，他最終隻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呂頌香是個偉大的女人，她為了讓邊城人過得好些，把痛苦埋在心裏，留給自己一個人承受，是邊城人的好城主。
邊城有誰是知道當年計劃的人？他們是不是正準備在十五月圓之夜，一起用鮮血滴在刻有皇帝名字的墓碑上，祈求上蒼收回天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