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甘天天在“布施堂”坐著,所有邊城人都看在眼裏。他一直在待朝廷的回複,他相信這個能夠站在紫禁城頭,傾聽上天和天下萬民聲音的皇帝,會體恤民情。但他畢竟不是皇帝,不知道皇帝會怎麼做。
也許,是帶來一些銀子,這樣能安撫民心麼?
也許,會給予邊城城主更大的權利,這樣能鎮住鄒伯望?
也許,會下旨嚴禁篝火節在萬人廣場狂歡,這樣十五年前的邊城亡魂就安息了麼?
呂頌香問他:“你也很關心邊城人嗎?”
唐甘:“是。”
“可你不是邊城人,他們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唐甘望著前方,良久:“蒼天也不是我們的親人,可你們不是所有人都在乞求他麼?”
“你不是蒼天。”
“可每一個人,都需要希望,不是嗎?”
呂頌香沒有說話,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很多。
為什麼在她的腦海裏,以前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希望這個詞語?
不管是自己對鄒伯望的委曲求全,還是帶著邊城人滴血詛咒,每一件事都充滿絕望和無奈。
也許是純真,
也許是要強,
也許是感性,
也許是責任,
也許是愧疚……
但每一條路,似乎從來沒有讓她看到過希望。
但唐甘不同,不僅是他做的事,甚至於他整個人,隻要他在那裏,本身就是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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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大臣來咯,欽差大臣來咯!”邊城百姓有人在回避,有人在傳遞消息。
唐甘又見到了小秦侯,就在“布施堂”。
小秦侯道:“唐兄弟,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麵了吧?”
唐甘道:“也說不上意外,侯爺本身就是當今皇上最信任的人。”兩人相視而笑。
呂頌香也在,隻不過他們仍然隻是和以前一樣,像普普通通的朋友那樣打招呼、說說邊城,說說“布施堂”。
十五年前的感情,似已煙消雲散。
十五年,太多事,呂頌香已回不到重前;
十五年,太長久,小秦侯心中已沒有兒女情長,他住在京城,隻知道係著百姓,掛著皇上。
小秦侯歎道:“唉,說來慚愧,我等作為臣子,竟然不知道邊城百姓苦情,以至於讓皇上憂心。”
然後,小秦侯開始傳達皇帝旨意:
一、萬人廣場,立碑,哀悼亡靈,任何人不得褻瀆;
二、鎮南將軍欺淩邊城百姓,然戍邊興城有功,官降三品,戴罪立功,以觀後效;
三、即日起,所有老弱傷殘之邊城人,朝廷親自救助,新遷住民,應與之融洽相處,親之,愛之;
四、天下百姓,皆為皇帝子民,任何人給邊城造成苦難,皇帝親自降罪嚴懲!
這一切,由小秦侯親自執行!
衣食、錢糧、居住等等,一切能為邊城人做的,都迅速做得妥妥當當。
小秦侯的確有親和力,完全破除了邊城人的排斥。在他開工建設萬人廣場紀念碑的時候,很多邊城百姓積極參與,他們哪怕沒有力氣挑抬,做飯送水也不亦樂乎;哪怕少了一隻手,用一隻手拿磚頭,也願意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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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城頭,唐甘與小秦侯。
一壺水,兩杯茶。
唐甘品了一口茶,指著那已經豎了一半的紀念碑:“皇上確實英明,在安撫百姓方麵,遠遠比我這江湖人想得更為周到,比如這立碑之事,我便真的沒有想到過。”如果說,物質的救助是滿足了邊城人的生活需求的話,那麼,立碑哀悼則是滿足了邊城人的精神寄托。
小秦侯點了點頭:“唐兄弟有所不知,其實,皇上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
“哦?”
“兩個月前,皇帝做的一個古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