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晚,十一點半。
景老爺子捏了捏眉心,熄滅台燈,扶著桌麵緩慢的站起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動到臥室,脫下外套和長褲,躺到床上。
他習慣有人伺候,但近來這幾日卻拒絕任何人走進這間屋子。因為這枚古鎖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不能冒一丁點風險,萬一讓人看出什麼來,到時白白橫生枝節。
閉上眼睛,景老爺子卻久久不能入睡。
他望著牆上漆黑的陰影,心裏有種陌生的不安正在上下湧動。
“唉……要是景麟還在,說不定……”一聲幽然歎息,把他自己驚得一愣。
他有多久沒想起過景麟了,當初決定把他當做景家的靶子,推到眾人麵前時,他何曾這樣傷感和優柔過。
不過說實話,景麟確實優秀,有魄力有擔當,雷利行風、殺伐果斷,還吃得起苦受得了委屈,也難怪他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收攏人心。論服眾,景蟬當真不如他。但論心計和手段,景蟬卻更受一籌,也更像他。
景老爺子又歎了一口氣,他不是沒動過真讓景麟繼承景家家業的念頭。然而,景蟬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和他更親;景麟表麵上對他畢恭畢敬,但卻從小在外頭長大,若真的把大權交給他,他擔心將來難以掌控。
所以……景麟必須死。
一個私生子而已,為景家犧牲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景老爺子一生自負,相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出問題,可他不知道的是,景蟬已經開始隱瞞他轉移資產,陽奉陰違,做了許多他壓根不知情的布置和安排。
不知不覺中,他漸漸沉入夢鄉。
過了不久,一道黑影從門外閃了進來,他手上拿著一把萬能鑰匙,穿著軟底鞋,頭上戴著一定毛線帽,兩耳上掛著黑色口罩。
此人正是徐伯。
徐伯身世可憐,幼年時候便跟著扒手做小偷度日,撬門偷東西這種最基本的技能,他練就的比誰都嫻熟。隻不過後來入了景家,跟了景老爺子之後,這門功夫沒了用武之地,但基本功還在,他又對這屋子的門鎖熟悉,所以才能悄無聲息的潛入。
他沒著急尋找古鎖,而是先從懷裏掏出一瓶噴霧,對著景老爺子的床前噴了一遍,發現他的呼吸聲更沉重了,方才開始行動。
徐伯摸到書房,打開書桌抽屜仔細翻找,發現古鎖並不在這裏,立即轉移視線,將書櫃查了個徹底。
然而古鎖也不在書櫃裏。
“到底藏到哪裏去了……這書房好像並沒有保險櫃啊。”徐伯知道景老爺子的習慣,貴重的東西他確實會放在保險櫃裏。但保險櫃何嚐不是一個顯著的目標?自從上次黃銅魚鑰丟了一把,他就不再相信保險櫃,寧願每次都換地方藏東西,也不想放進保險櫃。
徐伯認真思考,最終目光在牆麵上一掃而過,停留在了古舊的撞鍾上。
這撞鍾也有些年頭了,民國時期的東西,但走的極準,用了二十多年都沒出過問題,景老爺子很是喜愛。
而今天,撞鍾的玻璃罩上似乎多了幾個指紋?徐伯年紀大了但視力依然很好,立馬覺察出了異常,走到跟前細細查看,伸手打開玻璃罩,在表盤後麵摸索了一番。
哢擦一聲脆響,有東西被他摳了出來。
徐伯定睛一看,喜出望外——鯉魚古鎖竟然就在這裏!
景老爺子果然厲害,能想到把東西藏在這麼隱秘的地方,不過可惜還是讓他找到了。
事不宜遲,徐伯迅速將古鎖揣進自己上衣的內袋,合上玻璃罩,輕手輕腳的退出屋子,悄悄的將房門鎖上。
他回到自己房間,背上一個破舊的旅行背包,沿著秘密出口往外走。背包裏裝著他這些年積攢的值錢家當,包括景老爺子高興時賞給他的幾樣古玩。
徐伯順利的躲過了在景家定時巡邏的保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宛若一隻經驗豐富的老鼠。
不久之後,他按時抵達和周奕麟約好的地點,往私下張望,模仿貓頭鷹的聲音叫了三聲。
周奕麟從一棵大樹背後走了出來。
他目光冷厲的看著他,伸手將他拽到陰影處。
“你背著什麼東西,難道不打算再回去了?”
徐伯哼了一嗓子,說:“你當我是傻的,這古鎖動過地方,怎麼可能不被景老爺子發現,一旦我還回去,這死期也就到了!所以我既然出來了就不能再回去,你先找個地方讓我臨時住幾天,等徹底安全了我再去北京!”
周奕麟被他這個決定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隻得點頭應下,“既然這樣,那你現在就跟我走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把古鎖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