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麼叫做沒了(1 / 2)

冬天的北風特別刺骨,即使手腳全部蜷縮在被子裏,全家人緊緊地靠在一起睡,也依舊瑟瑟發抖。半夜楓丫頭不停地哼唧,蘇花睜開朦朧的眼睛,黑暗中伸手摸到楓丫頭,小聲的問“咋啦,楓丫頭,你要起夜嗎?”“不起夜,大姐,我,我這疼,這疼”,“哪”蘇花看不見楓丫頭的動作,楓丫頭邊哼唧邊拽過大姐的手,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此時炕上另外4口人都被吵醒了,蘇老爹聽到楓丫頭的哼唧,立刻坐起來點亮了油燈,借著微弱的亮光一看,楓丫頭已經滿頭大汗,小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一起了,心想不好,不會也像她娘一樣吧,趕緊和蘇花忙活著給她穿上棉襖,包上被子,奔丁大夫家去。蘇母不放心,囑咐蘇卿也跟著去看看,老二雖然有點害怕,但也穿好了衣服,蘇花著急的安慰了下母親“沒事,娘,有可能吃壞東西啦,去開點藥就行啦,很快就回來”,說著話拿著櫃子上蘇老爹的帽子就走,卻忘記了自己的頭巾。

丁大夫是個熱心的赤腳大夫,他從來不會反感半夜來敲門的病人,用他自己的理論來說“不是要死人的病誰會半夜出門”,把了一會脈,又用聽診器聽了聽腹音,還沒等丁大夫說話,蘇老爹急切的問道“丁大夫,俺家楓丫頭咋啦,不會也是她娘的病吧!”,丁大夫沒有回答而是用毛巾幫楓丫頭擦了擦汗,好聲好氣的問道“告訴大伯,楓丫頭今天都吃啥啦?”,楓丫頭依舊躺在大姐的懷裏哼唧,並不答話,聽到丁大夫的提問,蘇老爹的心安了一些,也幫著催問她都吃了啥,好半天楓丫頭小聲的答道“家雀,二哥打的家雀”,丁大夫點了點頭,安慰道“沒事哈,一會大伯給你打一針睡一覺,拉一泡就沒事啦,聽話……”,蘇老爹疑惑地看看丁大夫,丁大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剛才聽楓丫頭腹部沒雜音,脈象有點弱,不過孩子小也正常,多半就是吃錯了東西,而且她也沒有嘔吐,倒不是非常嚴重,我先給她打一針,完事後可能會有點拉肚子的感覺,看著她點,折騰2遍就好了,不過那種不幹淨的東西盡量別吃了啦,說不好哪隻就有毒!”,蘇老爹連連點頭。

蘇老爹看著正在給楓丫頭穿戴的蘇花,像是鼓起了勇氣一樣,有點哀求的神情望向丁大夫“丁大夫,明天抽空能再來家一趟嗎,她娘疼的越來越厲害,這麼挺著沒病死也給疼死啦!”丁大夫有點歉意的道“蘇大哥,嫂子的病我和您說過,我這醫術真看不了了,要是在大城市,在首都,也許有大學問的大夫興許也不算啥,腸子通順了就行,再不濟,壞死的腸子割下一段人也能活,可您看我這,我除了有個針管,有點自己配的中藥,有點上麵發的小藥,啥都沒啦,真不行啊……”,回來的路上蘇老爹有點不知所措,借著月亮,腳下的雪被映出了亮光,路倒是不難走,可兩隻腳就是走不快,他反複琢磨著“‘首都’、‘割腸子’,那麼長的路不知道要坐什麼去,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村子還有人走過那麼遠的路,應該會要很多很多錢吧,把腸子割了,人不死,還能活?”,丁大夫說的每個要求對於他來說都不天方夜譚啊!

折騰了半宿的楓丫頭蔫蔫的躺在蘇母的被窩,並沒有出去玩,睡不著的她用小手一直劃拉母親的頭發,蘇母有些癢癢,假裝生氣的道“在不老實睡覺,晚上肚肚裏的小蟲又起來鬧你啦”,楓丫頭立刻驚恐了縮回了小手,閉上眼睛假睡起來,蘇母看了看懷裏的女兒,心裏莫名的有點酸,抱的更緊了些,楓丫頭半天聽不到母親再說她,知道母親是故意逗她,又探出小腦瓜“娘,你的頭發真香,可香啦”,蘇母開心的回道“香什麼,都是礬水的味”“就香”……很多年後,在楓丫頭的記憶裏,還隱約總能聞到一股澀澀的,略帶刺鼻的味道,那是她對蘇母唯一的記憶……

開春,老話講“凍人不凍水”,村裏被雪蓋了一冬天的路慢慢開始變得泥濘,別說走一路,鞋子成了泥靴,如果再不注意來個“狗啃地”,那多鮮豔,多漂亮的衣服都白扯了,楓丫頭就是,這個開春摔得少說也得有4次了,本來正常走路還有點費勁呢,非願意跟著村裏的那幫孩子來回跑,早上剛穿上的“新棉褲”磕到地上不知道咋的就被蹭出了棉絮,像打了敗仗一樣一瘸一拐的朝家走去,顧不上一身的泥土,和膝蓋的疼痛,她在懊悔著“我的新棉褲啊”,看見蔫聲進屋的“小泥猴”,蘇芳又好氣又好笑,大姐昨天剛把她的棉褲改小了給楓丫頭穿上,這麼一小會就髒了不說,還破了個洞,邊給她收拾邊說“一共2條棉褲,那條還沒幹呢,這條又這樣啦,你就光腚在炕上玩吧,哪都別去了,晚上讓大姐收拾你!”,楓丫頭雖然自知理虧可是還可憐巴巴的辯解道:“馬小六推我的”,蘇芳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又搶人家手裏的餅子了,要不人家推你幹啥”,楓丫頭低下頭,不在辯解,心裏卻想著“她的餅子真好吃啊,甜的……”

天色漸長,蘇花做完晚飯後,還可以趁著亮光到院子裏做會活兒,雖然有點凍手,但是至少可以節省點燈油,蘇老爹被王嬸家叫去幫工了,自然晚飯也是在他家吃,所以她今天少做了一個餅子,可是吃飯的時候蘇母隻是喝了點野菜湯,並沒有吃餅子,就躺下了,她有點不放心,囑咐著蘇芳在炕上看著點,有事趕緊叫她,那晚丁大夫的話,她全都聽到了,她不明白丁大夫的意思,隻是確定一點,母親的病他治不了……,“大花,大花”一聲呼喊順著牆那頭飛來,嚇得出神的手不由得被針尖紮了一下,剛想抬頭教訓一下叫她的小子,抬頭一看那邊呲著白牙的王忠良,端著二大碗正對著自己傻笑,她的怒氣也就少了幾分,“咋啦,喊啥呀?”,“俺娘今晚給幫工做的葷油黃米飯,拌白糖了,讓我給你家盛一碗……”,蘇花有點不好意思“真的假的,是不是你自己的,沒吃給我啦,”“真不是,是俺娘讓俺給你的,快點倒出來,把碗給我,我還等著用呢”,蘇花快步走上前結果碗,一股膩膩的香氣立刻充滿了整個大腦,她到碗架裏拿出一個大碗,倒出來後,不忘了給另一隻碗洗了洗再還給王忠良,王忠良看看幹淨的大碗,心裏說不出的高興,轉身跑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