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車禍的唯一幸存者 41
子夜,一輪殘缺不全的月亮正高高地掛在蒼宇中,似笑非笑地俯視著人間,冷冷的,白白的,缺乏善意。一縷清風從敞開的窗戶輕悠悠地飄了進來,把垂在兩邊的淺紫色窗簾微微掀起。我安靜四側臥在床上,聽枕邊的鬧鍾“滴答、滴答”始終如一的單調步伐,這單調如一的步伐漸漸變成了一股不可阻擋的暗流,將我緩緩地卷入到了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在幾個小時之前,我撥通了母親店裏的號碼,我希望從這個圈套裏跳出去,我想要做回古小煙,我想要回到母親的身邊,可是這一切的想法都被我在電話裏聽到的另一個古小煙的聲音擊得粉碎徹底,我不得不重新分析這件事情的詭異與離奇——她是誰?她為什麼會變成我?難道是我跟雷曉的身份被調換了?也就是說,我在鬼屋裏被嚇死跟雷曉出車禍是同一個時間,我們的靈魂出竅了,然後陰差陽錯地附在了對方的身體上。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她的思想與記憶仍是雷曉,為什麼她不回雷家來呢?還是她曾回來過,卻看見了另外一個雷曉?
我翻了個身,打開床頭燈,然後把光線調到最弱。我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張照片上,昏暗的燈光下,那張臉變得有些模糊,也許是因為她跟我夢裏的女人相似,我總覺得這張照片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對勁。我靜靜地凝視著她,凝視著她那雙深井般的眼睛,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擁有這樣一雙眼睛?它太深了,即便是麵對一張被定了格的照片,你仍能感覺得到它的深邃,就像一條很深很長的隧道,沒有光線,沒有盡頭,帶著一種催眠的力量,讓你無法不被誘惑。
我的意識隨著這種力量逐漸變得模糊,並且越來越模糊,最終模糊得靈魂仿佛脫離了肉體。我站了起來,夢幻般地朝那條隧道走去,上帝在一瞬間扼殺了光明,我掉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再次被鎖進了地獄。
我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有人嗎?”問完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很白癡的話,這裏怎麼可能會有人?
回答我的是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是水龍頭的開關沒有擰緊。我徒勞地睜著眼睛,尋找那聲音的來源,我依稀辨出來,應該就在前麵不遠處,於是我往前挪動著腳步,一步一步,踩得小心翼翼。
走著走著,我有些慌了,因為我發現,不管我怎麼走,那個聲音始終跟我保持著一樣的距離,不遠不近,不緊不慢,像影子一樣陰魂不散,這個影子不是在後麵,而是在前麵——我是它的影子!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聲音在黑暗中夢魘般地回旋著,我害怕極了,加快了腳步,也不管會不會撞到什麼。
突然,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了我的頭上,我全身一緊,戛然止步。那滴液體在我的頭上停留片刻,便順著我的額頭往下滑落,又一滴落下來,之後是越來越多。
我伸出手摸了摸,立刻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我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我來不及去想掛在我頭頂上的東西是什麼,拔起腿就要往前麵跑。
這時,一道強光陡然從天而降,緊跟著,我身邊所有的燈都亮了。我看見了一個女子,她穿著紫色的衣服,背對著我坐在一條凳子上,她的頭發很長很黑,如瀑布般傾瀉到腰間,她拿著一把棕色的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頭,動作緩慢而機械,猶如被拉了線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