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菊的味道沁入心脾，他又想到那山林中的決絕之語。“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肩後的傷疤再次發作，他痛得渾身痙攣，層層疊疊的冷汗沾滿了被溫泉水浸透的濕衣服。胸腔內灼燙的腥鹹一波\/波翻湧至喉頭，又被強行吞咽下去。
命運中，總有一些人，自輕自賤。又有一些人，無可奈何。還有一些人，無處遁逃。
清冷的夜風嗖嗖刮過她濕透的身軀，她在寒意中昏沉的睜開雙眼，瞳孔中映滿了深藍。頭腦脹熱，她無力的揉了揉雙眼。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是那寬闊的項背，蒼白的五指深深扣入肩後濕透的布料中。
她費力的撐起綿軟的身體，此情此景，她分不清是夢是真，是死是生。直到前方傳來一陣陣無力的咳嗽聲，那側臥著的背影隨之伴有細碎的晃動。
“念劫…”她甩了甩頭，匍匐向前單手搭上他的肩。
他沒有回應，又咳了幾聲。她手腕間微微一用力，他強韌的身軀便被翻轉過來平躺。
翠綠的草地和深藍的衣料上全是豔紅的血，被翻平後背著地時，一股細小的紅色泉湧從他唇間縫隙中噴出。
大驚失色，她連連伸著雙手去抹，潔淨的十指上沾滿了他的血跡。“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他一把撥開她忙亂在臉上的手，目空遠方，修長的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喉結因反複吞咽而來回滑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發出冰冷的聲音，無力卻字字清晰。
她望著自己被拒絕攤在草地上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用手肘艱難的支起上身，她見狀連連攙扶，卻又再一次被他撥開。“死，何其容易。”他的聲音被源源流出的血稀釋淹沒著。
她望著他鮮紅的下巴，冷漠的眼神中如有冰雪，又似尖刀。他單手捂著胸口，狼狽的站起，渾身瑟瑟抖動。她再一次不顧一切的起身攙扶。
“別碰我！”他憤憤的吐出口中煩人的血。“你若還是想死，我絕不再阻攔。我煞費苦心替你百般安排，隻盼你能堅強。到頭來，你卻還是如此輕賤生命。”他的手掌緩緩從胸口移到肩後抓緊。“你死了，活著的人該當如何？你真是讓我瞧不起你。”
他一眼也不願再看她，蹣跚離去。還未走遠，隻聽見身後傳來的一聲尖叫，淒厲急促，劃破夜空。
“師父！”
忙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繼而，他的腰腹被她纖細的雙臂牢牢的勒住。他掙紮不了，擺脫不掉。腦中驟然閃現出一幕幕畫憶從前被她苦苦相逼的畫麵。“我不是你師父！”
“你是！”她用盡所有力氣死死箍住不放。“我知道你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猶如一張巨大的網，而他，就似被網住的魚。“你可以不承認，可以忘了我。我等了你這麼多年，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怕你！”
他終於在掙紮中虛脫過去，偉岸的身體刹那傾頹。她慌張的止住了哭喊，竭盡全力將他駝在背上。劇烈跳動的心與嬌弱的身軀仿佛分離。
她艱難的駝著他，一步步前行。耳後傳來他低沉渙散的聲音。“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