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煙碟兒一聽也呆了,時間是不對,跟傻子到飛仙村祖廟的時候,天才剛黑,從我們掉落井下,再一路走到通天嶺,算來還是半夜,離天亮尚早。

我看洞穴高處像是陰森的白色光霧,可周圍實在太黑,又有許多粗如抱柱的古樹根須遮擋,站在原地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厚臉皮說:“夜裏有月光啊,反正山窟窿裏不會平白無故那麼亮,眼看快到頂了,再原路回去不成?”

我和大煙碟兒一想也對,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不妨大著膽子過去瞧瞧。

通天嶺山腹中是枯死的赤須樹根,樹洞外側是山壁,幾百條粗得驚人的樹根,在洞窟中繞壁垂下,我們踩著樹皮上深厚的蒼苔,迂回攀向高處,身上讓樹枝刮得全是血道子,厚臉皮無意中蹭掉了一塊枯苔,露出洞壁上的岩畫,依稀是排列成隊的人形紋,人物線條簡陋,奇怪的是那些人頭上多出一隻眼,頭頂皆有縱目,附近還有些陶土殘片,陶片上同樣有三眼人的形象。

大煙碟兒稱奇不已:“通天嶺洞穴中的岩畫和陶土片子,可比明末飛仙村的年頭古老多了。”

厚臉皮說:“明朝末年到如今……那還不算古老?”

大煙碟兒說:“兩三百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我看通天嶺中這些三眼人岩畫,不下兩千年。”

厚臉皮說:“那個年頭有三隻眼的人?”

我搖頭道:“什麼年頭也沒有,從來都是一鼻子倆眼的俗人,除非是馬王爺和二郎神。”

大煙碟兒突然一拍自己的腦袋,說道:“哎呦,你們猜我想起什麼來了?”

我說:“你那腦袋也沒長在我身上,我怎知你又想到了什麼。”

大煙碟兒說:“我看陶土片上全是三隻眼的人,又是在通天嶺這個地方,突然想起了晉國滅仇尤的事,仇尤你們知道不知道?也叫仇首,那是中原邊上的戎狄之國,我以前見過仇尤的陶器和玉片,上邊全是三眼人,仇尤人都在額前刺一縱目,通天嶺山洞中的岩畫,也許是他們留下的東西。”

厚臉皮撓頭道:“仇尤人……真沒聽過,現如今還有嗎?”

大煙碟兒說:“早讓晉國滅了,兩千年前晉國欲滅仇尤,苦於深山險阻,大軍進不去,便鑄造了一尊青銅巨鍾,謊稱送給仇尤國君,仇尤國君聞訊大喜,命人修路迎接青銅巨鍾,等到路修通的那一天,晉國軍隊立刻進山滅掉了仇尤。”

我尋思:“大煙碟兒在古董行裏混跡多年,吃這碗飯沒些見識不行,即便晉滅仇尤之事說得不準,想必這也是個近似仇尤,並早已消亡的古國,通天嶺或許曾是仇尤人的大墳,要不怎麼有這麼多陶土片和岩畫,可沒看見有骸骨,都在洞底下不成?”想到這,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火把隻能照到幾步開外,通天嶺山腹中的洞穴太大,哪裏看得到底。

大煙碟兒說:“沒看見死屍也沒什麼奇怪,就算山洞裏有棺木屍骨,到如今早都化為泥土了。”

我想他這話說得也有些道理,心中打著鼓再往前走,發現洞窟裏的陶土殘片為數不少,可以看出各呈人獸之形,器形古樸凝重,能夠辨別出的人形紋,大多為三目,這麼多陪葬用的陶瓦,以及洞中的岩畫,無不說明通天嶺是座古墳,明朝末年出現的飛僵是墳中古屍所變?屍變又是否與通天嶺中枯死的赤須樹有關係?

厚臉皮問大煙碟兒:“山裏的飛僵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能飛的死人?”

大煙碟兒說:“在以前的迷信傳說裏,墳中僵屍年久為妖,能夠吞吸雲氣,來去如風,那就是變成飛僵了,也隻有那些愚昧的鄉下人才會當真,你哥哥我在江湖上闖蕩這麼多年,可沒見過有什麼山妖土鬼……”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一陣帶著屍臭的陰風憑空吹來,火把險些滅掉,好像有個東西從漆黑的洞中飛下來,大煙碟兒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驚呼道:“通天嶺中的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