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 / 2)

“什麼東西?”

“用我的笛子換你的一張照片。你知道的,我抗洪回來就要退伍了,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見麵了。”

“你要我照片幹嗎?”

“因為……因為……”

中士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我挺喜歡你……”

方柔愣了。

在部隊,男女兵嚴禁談戀愛。

“流氓!”

方柔紅著臉轉身跑出了值班室,隻留下怔怔發呆的中士。

那一夜,悲傷的笛聲夾雜著瀝瀝的雨聲,吹落了一院子的紫荊花。

抗洪部隊回來的時候,留守的人員都要拿著鑼鼓到師大門列隊歡迎。方柔站隊伍裏踮著腳尖,拚命伸長脖子,仿佛這樣就可以早點看到中士。

隊伍唱著歌曲行進著……

“我們是黃河的波濤,我們是長江的巨浪,我們是社會主義的保衛者,我們是人民的革命力量……”

聲音很洪亮,可以將大山都撼動。

可是,中士卻一直沒有出現。

方柔發現了隊伍裏的上士,一把將他拉了過來打聽中士的消息。上士的臉唰地變得煞白,眼睛也隨之濕潤。方柔沒等歡迎結束就匆匆回了排房,天灰沉沉的,醫院不遠處的大山籠罩在白茫茫的細雨中,她都靜靜地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山,看了一整天。

又是集合看演出前的拉歌時間,夕陽最後一抹餘輝被高聳的大山遮擋,隻在山的輪廓邊留下一輪金黃的光環。

方柔坐在水泥長凳上,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心往上湧,望著那一片黑壓壓的平頭,她知道不會再有中士的身影。

昨天剛從他的追悼會上回來,幾個月不見,那張活鮮的麵孔便冷冰冰地鑲嵌在鏡框中被放在了白色的紙花和挽聯中,陌生而遙遠。

方柔沒哭,那枚軍功章就掛在遺像的中央。他終於圓了自己的夢,她想。

都怪他自己!上士說。留他住院他不幹,跑到隊長那裏死纏爛磨上了抗洪前線;留他休息他不聽,偏悄悄溜上了挖土方的卡車。結果挖著挖著就塌方,轟地將他埋了。

上士說完捂著被淚浸紅的眼睛轉過身去,隻有久久的沉默。

這天晚上的演出是舞台劇。一個在戰場上奄奄一息的戰士對前來救護的女衛生員說:“能吻我一次嗎?我還沒吻過女孩。”

那一刻,台下的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當紮著短辮子的衛生員輕輕地將自己的初吻印在小戰士的嘴唇上、戰士含笑地閉上了雙眼時,舞台的帷幕徐徐落下,四周響起了如潮水般的掌聲。

在追悼會上沒流一滴淚的方柔頓時失聲痛哭,盈了幾天的淚都成了潰堤的洪水,以至於周遭的人都停了下來看著這位哭得驚心動魄的女兵,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悲慟。

今年的八一建軍節,凝望著閱兵場上的受閱隊伍,如蜿蜒雄偉的長城。

長城下,一個士兵的生命被永遠定格在20歲。凝望著軍旗下那一張張年輕的麵孔,你也許會發現此刻輝煌與平凡同在,軍旗與青春同輝。

寫到這裏,我想說這不是故事。

上士是我,方柔是我的戰友,原諒我保留了中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