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荒塚之地,原初之人。誕亞當之命,汝承啟上天戀眷,於此間與吾相遇。
從此汝之身便為吾之命,汝之心便化吾之冠,血肉身軀將永無葬身之地,淪為代代奴役,任吾啟用,卻毫無怨言。在此之間,相同攜伴,雖不安卻一同覺醒。這世界的不堪,難以啟齒的罪孽,都將重新回歸眼底,睜眼時間,已是一眼萬年,闔眼之時,又是萬古之秋。
待秋盡冬來,寒風刻於汝之骨髓,泛泛清涼一並襲來,於是再掙紮者與痛苦者,在再度回旋這世間時,也終逃不過吾掌管萬物的手心。而汝之眼所見,便是吾之所允,汝之耳聞,便為吾之所應。
在此覺醒,古今橫貫。”
莫伊睜開眼的那時,傑克無法再更清晰的見到了那雙曾讓自己恐極半生的眼。
那對為他們異母的兄弟,遺傳了同一種顏色的眼。
傑克靜靜看著那對眼,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過去與從前,而至今日他所曆經的那些,全部在自己的父王麵前化為了不堪一擊的泡影,直至海底中流,任寒流與暖流將其卷裹著向前,衝向懸崖沿岸。
他的心中所深藏起來的無數畫麵,就在這一刻,竟都悄悄被掠奪,便為了當下的犧牲品。
而先前那一段意欲喚醒沉睡之人的咒文,更不是父王曾教過自己的東西,至於在哪裏學到的,已經全部忘的個一幹二淨了,他眼前突然閃過了理查德那張臉,可下意識又繼而否定,因為按照理查德和父王的關係,是絕對不可能給自己教授這種大逆不道的古老咒文的。
血族裏成文的規矩,凡是因任何原因,而退下王位和無法繼續維持其生命本體的人,都將從長老院的祭祀那裏,獲得永遠的沉睡,他的父王亦是如此,隻不過已經算不清到如今已經沉睡多久的那個人,此刻再度睜眼,已是百輪春秋之後。
傑克擅自從混沌,即冥府那裏喚醒了本將繼續永遠沉睡下去的莫伊,按規矩與家法來說,莫伊從覺醒的那一刻起便完全可以立即殺了他,他的兒子傑克,可是他卻並沒有。柏棺的棺蓋雖已打開,可已經完全覺醒的莫伊卻並沒有從其中脫身而出,立在那柏棺之間,冷眼相望自己的孩子。
那個曾在自己離世沉睡時,還依舊是一副少年氣派的繼承者,此時此刻眼中的肅殺,卻和他自己的不相上下。兩對相同色澤的眼,在燭火的映襯下愈顯鋒芒,傑克和自己的父親長得十分相像,所有人都這麼說過,從小時候起,幾乎所有見過麵的人都曾這麼歡欣雀躍的對自己道,可是他不懂,他始終不懂,那張和自己明明相差千萬的臉,明明眼中所看的東西各不相同的眼,究竟是怎麼能夠在他人那裏,淪落成為相似的說辭。
小時候一直是這麼想的,可到了現在,當那副自己討厭的臉孔再度出現,腦海中所出現的,又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感,傑克看著他,許久過後,才緩緩蹲下身去,曲膝半跪在了地上,朝莫伊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