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衝著母後微微勾起了唇角,這是父皇的規定,在任何人麵前,微笑都隻能這樣勾起一點點唇角,而不可以讓別人妄自揣測我此刻的心情是什麼。可是每每看見母後,我都怕自己會忘了這條規矩,每到快要打破父皇規定的界限之前,我從小被訓誡下來的警惕心便會在我的耳畔鳴響警鍾。
到如今,我靠著父皇親自在我身上烙下的這枚警鍾,活到了現在。
母親說的沒錯,我確實是血族所有孩子裏最聰明的那一個,曾經有一個貴族議院的長老當著父皇的麵誇我,說我是布魯赫幾世紀以來難得一見的孩子,前途不可估量,我十分開心,因為那個長老也是父皇所敬重的,我本以為父皇會因此而肯定稱讚我,可是父皇並沒有。
我想錯了,因為這樣才是父皇,而那樣的父皇,根本不存在。
“這樣怎麼樣呢,陛下?”我低著頭,等待著父皇的旨意,卻聽見母後的聲音,母後湊到父皇耳畔,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看見父皇猶豫了一下,又滿意的點點頭。
“那就這樣辦吧,傑克,”
“是,父皇,”我立即單膝跪地,用右手撫上自己的左胸口,這是血族世界中最忠誠的禮節,是臣子對國王所表達的畏懼。
“你先回去,換老師的事情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好了,但是這一次給你請來的老師,和別的普通家庭教師可不一樣,你要用比平時認真千倍的態度,去跟隨這位老師學習。”
我聽見了父皇的話,卻十分疑惑,什麼叫和以往的老師都不一樣,父皇的措辭和語氣,讓我不禁想要發問,可我知道,這也是不被允許的,我望了一眼母後,母後那對褐色的眼睛,就和瑪麗山上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木枝椏一般,讓我得以寧靜,我回應了父皇後,便從大廳退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隻是從那時起,我便開始不斷的問自己,我的老師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這一次,我又將從新老師那裏學到什麼東西。
我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口,望著窗外漸漸退散的烏雲,午後,一場雨帶來萬裏晴天,我找尋著彩虹的存在,趁沒有人時,和往常一樣從六層的陽台跳下,我向來喜歡這個方法,這可以讓我少走那些聖吉爾斯裏可怖的陰森走廊。
我一人無聊的在花園前閑逛,父皇的命令我是清楚的,這座花園不允許被任何人隨意進出,很小的時候我曾以為是因為這花園裏有一頭凶猛的野獸,而現在,我知道隻是因為這花園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迷宮,不知道出口的人,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我站在花園前,停住腳步,花園的草牆上若隱若現而來玫瑰芬芳,我曾無數次被這芳香打動,可卻都沒有勇氣接近,這一次,我再次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回頭。
可就在我回頭的那一瞬間,本空無一人的大門外,此刻卻突然多出了兩個身影。
我站在他們麵前,他們站在我麵前,我們之間隔著聖吉爾斯的大門鐵欄,隻是那段距離,卻再也令我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