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羅澤南的生平和學術背景 第三節主要交遊
羅澤南出身寒微,“所居窮僻”,早年足跡不出湖湘,因此交遊不廣,不過劉蓉、羅信南、劉典、謝景乾、郭篙燾、曾國藩。他們皆為湘籍人士,受湖湘學風之熏陶,亦都崇尚學,講求經世致用,故與羅澤南有著較為一致的學術與政治向,因此交久彌深,而不同於那些純以利益相交者,“利盡乃疏’,。
在羅澤南所交諸友中,劉蓉與他訂交最早,交誼也最為厚。劉蓉(1816一1873),字孟容,號霞仙。湖南湘鄉人。
少有才名,“博通經史,為文宏宕,有奇氣”。1838年(清光十八年)與羅澤南相識,是年劉蓉23歲,羅澤南32歲。
人在治學上都曾經過一段廣事涉獵的時期,此時亦都剛剛開究心程朱理學,因此一談之下,大為投契,從此成為莫逆交,彼此書劄往來,互相警醒提漸。
劉蓉與羅澤南的學術觀點十分相近,於尊朱、王等大皆無二致。對於程、朱,他曾作如下評價:
聖賢往矣,其言之著於六籍者唐來,學者輩起,然道裂言龐,述而明者卒寡。程朱出而六經語孟之旨燦如日星,苟有目者,皆得焉,非其心體而躬詣之,烏能昭晰若是。夫程、朱孔、孟不可知,然述孔、孟而能明焉,則其於孔、也幾矣。其所論著,非如後之人推測臆度,鑿私智求之也,以彼博觀聖人之道,默識心通,而得其所立言之本意,故隨所疏舉,往往曲盡其義,不以己參焉。夫其閱理既精,而能以身體之,終吾生焉,資之也深矣。
在這段話中,劉蓉對程、朱推崇備至,甚至斷言“程、朱卒不可議,議程、朱者非妄則誕”。這些言論十分武斷,乃至被人認為“執方隅之見以囿天下”(陳廣敷語),但與羅澤南卻正可謂芝蘭相投。
對於王陽明心學,劉蓉雖然一度沉迷,但終以王學為異端邪說:
王氏之學,自明嘉隆時已遍天下,至今逾三百年。弟往歲嚐讀其書,亦枕若有得焉,以為斯道之傳,果出語言文字之外,彼沽沾泥書冊求之者,殆未免乎澤蔽之見也。其即以措諸事而窒焉,征諸古而無據焉,反諸心而不得其安焉;向所謂恍若有得者,乃如星飛電馳,不可得追。蓋迷溺於波淫邪遁之說亦已久矣。困而自悔,始徐檢孔孟程朱之訓,逐日玩索,乃粗得其所以蔽陷離窮之端。而羅澤南對於王學更是深惡痛絕,並特作《姚江學辨》從學理上予以批判,劉蓉和他正是同道中人。
就學術成就而言,劉蓉“對理學內部問題的討論,如論理與事、理與氣、天理與人欲、靜與敬等,並不能深人”,“無若何精義卓見之創獲”,“不算是一位有深度的理學家”,與羅澤南相比不免相形見細。但多年來浸染其中,劉蓉的理學造詣也絕非淺顯,論學之時,往往能給羅澤南以有益的啟發和提示,並能直言不諱地指出羅的缺點與不足,特別是他的《複羅仲嶽論養氣說書》對羅幫助尤大。因此羅澤南每有新作總是要請劉蓉“細為簡閱,訂其瑕疵”,即使在軍旅中也是如此。
而羅澤南對劉蓉也時加提點,希望他“學與年進,德與時力口’,。
二人對於時政的看法也大體一致,且都以匡時救世為己任。因此平日治學之時,即皆注重經世之學,“尤務通知古今因革損益得失利病與其風俗及人才所以盛衰”,“儲經濟之略,以待國家之用”,以便一有機會即可一展所長。1852年(清鹹豐二年),太平軍攻打長沙,他們就乘時而出,共同協助湘鄉知縣朱孫治辦理團練。此後,羅澤南領兵作戰,劉蓉進人曾國藩幕府。1855年(清鹹豐五年),羅澤南回援武昌,劉蓉自告奮勇請求隨行,並獨立帶領一營,先後參與了在通城、崇陽、蒲沂等地的戰鬥。蒲沂之役中,劉蓉之弟劉蕃被太平軍擊斃,劉蓉傷心欲絕,帶著弟弟的屍骨回到家鄉。羅澤南寫信邀他到武昌相助,他因為父親年老力衰,沒有答應。結果不久就得到羅澤南戰死的消息,令他難過不已。所作《祭羅忠節公文》稱“磋乎羅兄,惟我知君,廿年至契,別久愈親,馳辯往複,道味彌真”,正是他們20年友情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