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翁者,餘姻家清服之伯父也。素有膽。一日,晝臥,仿佛有物登床,遂覺身搖搖如駕雲霧。竊意無乃魘狐耶?微窺之,物大如貓,黃毛而碧嘴,自足邊來。蠕蠕伏行,如恐翁寤。逡巡附體:著足,足痿;著股,股軟。甫及腹,翁驟起,按而捉之,握其項。物鳴急莫能脫。翁亟呼夫人,以帶縶其腰。乃執帶之兩端,笑曰:“聞汝善化,今注目在此,看作如何化法。”言次,物忽縮其腹,細如管,幾脫去。翁大愕,急力縛之,則又鼓其腹,粗於碗,堅不可下;力稍懈,又縮之。翁恐其脫,命夫人急殺之。夫人張皇四顧,不知刀之所在。翁左顧示以處。比回首,則帶在手如環然,物已渺矣。

【譯文】

有個姓孫的老頭子,是我親家孫清服的伯父。他一向很有膽量。有一天睡午覺,好像有個東西上了床,就覺得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騰雲駕霧。心裏暗自琢磨,難道是被狐狸魘住了?眯縫著眼睛偷偷一看,那個東西有貓那麼大,滿身黃毛,一張青綠色的嘴巴,從腳邊爬了過來。它慢慢地爬著,好像害怕老頭兒醒過來似的。它悄悄地貼到老頭兒身上:挨著腳,腳癱瘓;爬上大腿,大腿癱軟。剛剛爬到腹部,老頭兒突然坐了起來,按著它捉住了,揪住它的脖子。它急得拚命地嗥叫,但卻逃不了。老頭兒急忙喊來夫人,用帶子係住它的腰。老頭兒拽著帶子的兩頭,笑著說:“聽說你善於變化,我今天在這兒眼盯盯地瞅著你,看你怎樣變化。”說話的工夫,狐狸突然收縮它的肚子,細得像個管子,好險沒有逃脫了。老頭兒吃了一驚,急忙使勁勒緊帶子;那東西又鼓起了肚子,比海碗還粗,硬得勒不下去;稍微一緩勁兒,它又收縮。老頭兒怕它逃脫出去,叫夫人趕快把它殺掉。夫人慌慌張張的四處尋找,不知刀子放在什麼地方。老頭往左邊看了一眼,指出放刀子的地方。等他回過頭來,手裏的帶子好像一個繩環,狐狸已經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