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賈某,客於外,恒經歲不歸。家蓄一白犬,妻引與交,犬習為常。一日,夫歸,與妻共臥。犬突入,登榻,齧賈人竟死。後裏舍稍聞之,共為不平,鳴於官。官械婦,婦不肯伏,收之。命縛犬來,始取婦出。犬忽見婦,直前碎衣作交狀。婦始無詞。使兩役解部院,一解人而一解犬。有欲觀其合者,共斂錢賂役,役乃牽聚令交。所止處,觀者常數百人,役以此網利焉。後人犬俱寸磔以死。嗚呼!天地之大,真無所不有矣。然人麵而獸交者,獨一婦也乎哉?
異史氏為之判曰:“會於濮上,古所交譏;約於桑中,人且不齒。乃某者,不堪雌守之苦,浪思苟合之歡。夜叉伏床,竟是家中牝獸;捷卿入竇,遂為被底情郎。雲雨台前,亂搖續貂之尾;溫柔鄉裏,頻款曳象之腰。銳錐處於皮囊,一縱股而脫穎;留情結於鏃項,甫飲羽而生根。忽思異類之交,真屬匪夷之想。吠奸而為奸,妒殘凶殺,律難治以蕭曹;人非獸而實獸,奸穢淫腥,肉不食於豺虎。嗚呼!人奸殺,則女擬以剮;至於犬奸殺,陽世遂無其刑。人不良,則罰人作犬;至於犬不良,陰曹應窮於法。宜支解以追魂魄,請押赴以問閻羅。”
【譯文】
青州有個商人,客居外地,經常一年到頭不回家。家裏養了一隻白狗,妻子引誘白狗和她交媾,白狗就習以為常。一天,丈夫回到家裏,和妻子睡在一起。白狗突然闖進來,跳到床上,竟把商人咬死了。後來鄰居聽到一點消息,大家都為死者抱不平,就去縣官那裏鳴冤。縣官把婦人抓去拷問,婦人不肯招供,就押到監獄裏。派人將白狗捆上大堂,才把婦人放出來,白狗忽然看見了婦人,徑直跑到身前,扯碎她的衣服,作出一副交媾的形狀,婦人這才無話可說了。派遣兩個衙役,押送到巡撫衙門。一個押送犯人,一個押送白狗。路上有人想要看看人狗交媾的,大家湊錢賄賂解差,解差就把人狗聚到一起,令其交媾。凡是停腳的地方,圍觀者常有幾百人,解差竟用它們賺錢了。後來,人和狗都被淩遲處死。咳!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不過,長著人的麵孔而與獸類交媾的,唯獨隻有這麼一個婦人嗎?
異史氏說:“幽會於濮上,自古被人譏誚;約會於桑中,人所不齒。而商人的老婆,不堪忍受活寡之苦,胡想苟且之歡。臥在床上的夜叉,竟是家中的母獸;從狗洞鑽出來的寵物,就是被窩裏的情郎。合歡床上,它亂搖充數的“貂尾”;溫柔鄉中,頻頻款動裝人的腰肢。銳錐在皮囊之中,一縱股便脫穎而出;留戀的深情結在旋轉的脖子上,剛剛插沒就坐地生根。忽然想起這是和獸類交媾,真是常情不能想象的。犬吠是驅奸的,它卻吠而通奸,心懷嫉妒,凶殘地殺害人命,沒有懲治它的刑律;人不是禽獸,實際卻是禽獸,肮髒的淫蕩,使她臭名遠揚,豺狼也不吃她的臭肉。咳!和人通奸而殺了人,就判她剮刑;至於和狗通奸由狗殺了人,人間就沒有判處的刑律。人不善良,可以罰人作狗;至於狗不善良,陰朝地府也沒有應付它的刑法。應該把它大卸八塊,追討它的靈魂,押赴陰曹去問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