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汾濱言：其鄉有養八哥者，教以語言，甚狎習，出遊必與之俱，相將數年矣。一日，將過絳州，去家尚遠而資斧已罄。其人愁苦無策。鳥雲：“何不售我?送我王邸，當得善價，不愁歸路無資也。”其人雲：“我安忍。”鳥言：“不妨。主人得價疾行，待我城西二十裏大樹下。”其人從之。攜至城，相問答，觀者漸眾。有中貴見之，聞諸王。王召人，欲買之。其人曰：“小人相依為命，不願賣。”王問鳥：“汝願住否?”言：“願住。”王喜。鳥又言：“給價十金，勿多予。”王益喜，立畀十金。其人故作懊恨狀而去。王與鳥言，應對便捷。呼肉啖之。食已，鳥曰：“臣要浴。”王命金盆貯水，開籠令浴。浴已，飛簷間，梳翎抖羽，尚與王喋喋不休。頃之，羽燥，翩躚而起。操晉聲曰：“臣去呀!”顧盼已失所在。王及內侍，仰麵谘嗟。急覓其人，則已渺矣。後有往秦中者，見其人攜鳥在西安市上。畢載積先生記。
【譯文】
王汾濱說：他的家鄉有個養八哥的人，教八哥說人話，對八哥很親近，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出門遊玩必定帶著八哥一起去，互相陪伴已經好幾年了。一天，將要過絳州的時候，離家還很遠，但是路費已經花光了。那個人憂愁苦悶，束手無策。八哥說：“怎不賣掉我呢?把我送進王府，該能得到一筆好價錢，就不愁回家沒有路費了。”那個人說：“我怎能忍心賣掉你!”八哥說：“沒有關係。你拿到錢就趕快走掉，在絳州城西二十裏的大樹底下等我。”那個人就聽從了八哥的意見。把它帶到城裏，人鳥互相問答，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王府中的管事人看見了，就報給王爺。王爺把他召進王府，想要買他的八哥。那個人說：“小人和它相依為命，不願意賣掉它。”王爺就問八哥：“你願意住下嗎?”八哥說：“我願意住下。”王爺一聽就高興了。八哥又說：“給他十吊錢就行了，不要多給。”王爺更高興了，立刻付給他十吊錢。那個人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懊恨的樣子走了。王爺和八哥聊天，八哥對答如流。王爺招呼人拿肉來給它吃。它吃完了，說：“臣要洗澡。”王爺叫人用金盆子裝水，打開籠子，叫它洗澡。它洗完了，飛到房簷上，梳梳翎子，抖抖羽毛，還和王爺喋喋不休地聊天。過了一會兒，羽毛幹燥了，便輕捷地飛起來。操著山西口音說：“臣去呀!”王爺左顧右盼，它已經無影無蹤了。王爺和他宮裏的侍從人員，隻能仰天歎息。急忙派人尋找那個賣八哥的人，那人也無影無蹤了。後來，有往陝西去的人，看見那個人帶著八哥在西安市上閑逛呢。這個故事是畢載積先生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