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狐懲淫(1 / 2)

某生購新第,常患狐。一切服物,多為所毀,且時以塵土置湯餅中。一日,有友過訪,值生出,至暮不歸。生妻備饌供客,已而偕婢啜食餘餌。生素不羈,好蓄媚藥,不知何時狐以藥置粥中,婦食之,覺有腦麝氣。問婢,婢雲不知。食訖,覺欲焰上熾,不可暫忍;強自按抑,燥渴愈急,籌思家中無可奔者,惟有客在,遂往叩齋。客問其誰,實告之。問何作,不答。客謝曰:“我與若夫道義交,不敢為此獸行。”婦尚流連。客叱罵曰:“某兄文章品行,被汝喪盡矣!”隔窗唾之。婦大慚,乃退。因自念:我何為若此?忽憶碗中香,得毋媚藥也?檢包中藥,果狼藉滿案,盎盞中皆是也。稔知冷水可解,因就飲之。頃刻,心下清醒,愧恥無以自容。展轉既久,更漏已殘。愈恐天曉難以見人,乃解帶自經。婢覺救之,氣已漸絕。辰後,始有微息。客夜間已遁。生晡後方歸。見妻臥,問之,不語,但含清涕。婢以狀告。大驚,苦詰之。妻遣婢去,始以實告。生歎曰:“此我之淫報也,於卿何尤?幸有良友;不然,何以為人!”遂從此痛改往行,狐亦遂絕。

異史氏曰:“居家者相戒勿蓄砒鴆,從無有相戒不蓄媚藥者,亦猶人之畏兵刃而狎床笫也。寧知其毒有甚於砒鴆者哉!顧蓄之不過以媚內耳!乃至見嫉於鬼神;況人之縱淫,有過於蓄藥者乎?”

某生赴試,自郡中歸,日已暮,攜有蓮實菱藕,入室,並置幾上。又有藤津偽器一事,水浸盎中。諸鄰人以生新歸,攜酒登堂,生倉卒置床下而出,令內子經營供饌,與客薄飲。飲已,入內,急燭床下,盎水已空。問婦,婦曰:“適與菱藕並出供客,何尚尋也?”生憶肴中有黑條雜錯,舉座不知何物。乃失笑曰:“癡婆子!此何物事,可供客耶?”婦亦疑曰:“我尚怨子不言烹法,其狀可醜,又不知何名,隻得糊塗臠切耳。”生乃告之,相與大笑。今某生貴矣,相狎者猶以為戲。

【譯文】

有一個書生,買了一座新宅子,常有狐狸作祟。家裏的衣服和一切用品,多半被狐狸毀壞了,而且時常把塵土撒在湯煮的麵食裏。一天,有個朋友登門拜訪,趕上書生出門了,等到晚上也沒回來。書生的妻子,準備了飯菜招待客人,客人吃完以後,她和使女一起吃了剩下的飯菜。

書生一向是個放蕩之人,喜好儲存性藥,不知什麼時候,狐狸把性藥撒進粥裏,妻子喝粥的時候,覺得有一股龍腦的香味。她向使女詢問原因,使女說是不知道。吃完以後,他感到性欲像烈火般地燒上來,一刻也忍受不了;勉強抑製一會兒,更加饑渴難熬。她想來想去,家中沒有別人可以投奔,隻有客人住在書房裏,於是就去敲響了書房的房門。客人問她是誰,她說是主人的妻子。客人問她幹什麼,她不回答。客人謝絕說;“我和你丈夫是道義上的朋友,不敢做此獸行。”她還戀戀不舍的不願回去。客人斥責說:“我哥哥的文章品行,全都被你喪盡了!”隔著窗戶唾她一口,她羞愧難當,才回了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