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結局
我目送外曾祖母和外曾祖父離去,河灘的路,依然漫漫無盡。苗玉問我,要走到什麼地方去,我不知道,踏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就沒有目標,隻是想一路走過去,一路把沿途的一切都記在心裏。因為老刀子的囑咐,我也要離開大河灘了,我想在自己心中留下一個日後能夠緬懷的印記。
說起來,我還很年輕,但不知道是否因為經曆的太多,心靈上又承受了太多。讓我的心境影響到了整個人,幾天的奔波下來,我的嘴唇下巴上蓄起了細細一層胡須,在劉家營渡口,我和苗玉遇到了幾個旁門人,新長的胡須讓這幾個旁門人顯得遲疑,似乎是認出了我,又不敢確定,在他們遲疑之間,我已經走的遠了。
我想,或許我真的開始了另一種全新的生活,過去的二十多年,已經畫上了句號。
我帶著苗玉從劉家營一直到了大沙圍,沙幫的生意依然做的很大。下麵的兄弟遍布河灘,我和沙幫的關係一直非常好,我一到來,韓成領著一幫人招待作陪。舉杯換盞之間,韓月和金大膽來了,他們來了之後,現場的氣氛就變的有些複雜和微妙。
經曆了太多。我的眼睛就好像能看穿別人的心事,我看的出整個沙幫隱隱洋溢著一片喜氣,同時也看得出韓成的神色有點尷尬,也有點不自在,還有,沙幫從上到下那幫兄弟,不再稱呼我姑爺了。
"近水哥,單獨說幾句,行嗎?"韓月在我身邊扯了扯我的衣袖,她沒有七七過去的樣子,但是我知道這副軀殼裏,還是從前的七七,善良,單純,有點懦弱,卻又堅強。
我從喧鬧的酒桌上和韓月走到了外麵,兩個人並排走著,很久很久都默默無言。她像是要說什麼,卻幾次都開不了口。其實,我已經看穿了,隻不過不肯說出來。
"近水哥......"韓月輕輕咬了咬嘴唇,道:"從前,你護著我,寧可不要自己的命,我很感動,有時候,我就想,這輩子能找到這樣一個男人,女人是該知足了......可是,近水哥......"
韓月的神色有些歉意,又一次頓住了將要說出的話,我知道她會說什麼,很想在這個時候露出一絲微笑,讓她打消心底的一切顧慮和歉意,但我的臉是僵硬的。我笑不出來,隻能微微彎著嘴角。
"大膽是個好人,他和你一樣,都肯拚了命去護旁人,他知冷知熱,他懂的心疼一個人。"韓月低下頭,道:"我跟爹娘都說了,爹不肯鬆口,他要看你的意思......"
金大膽當時和韓月還是陌路相逢的時候,就曾經豁出命保護她,但韓成惦念著我,因為曾經跟韓月配過冥婚,我身上始終背著一個名分。
"好好的,過你們的日子。"有的話,我不想明說出來,對於七七,我一直當她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妹妹,她孤苦無依,親人都過世了,能夠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我很安心。
我回去親自和韓成說了,他又是為難,又是感懷般的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
沙幫是大河灘最後一站了,我走過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見了自己想要見的人,是該最終離開的時候。我和苗玉沒有什麼行李,帶著兩個包袱,從沙幫離開,又走了百十裏。汛期還沒有結束,河上載人的船非常少,百十裏走過去,我看到在一個已經荒廢了很久的小渡口邊,停著一艘小船。
"船家,帶人過河嗎?"我遙遙的喊了一聲。小船上的船家懶洋洋的躺在船中,隨著我的喊聲,他支起半截身子,那一刻,我微微的有些意外。
我看到許久都沒有出現的仲連城,他受了七門一張續命圖,保住了命。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仲連城剛剛在河灘露麵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霸氣,但是此時此刻,他的鋒芒或許是收斂了,或許是消失了,整個人像是一柄已經生滿鏽跡的劍,灰撲撲的看不出一縷劍光。他穿著一身河灘上走船人常穿的粗布褂子,眉毛胡子長的老長。
"水大,過河要坐穩。"仲連城跳下船,從我手裏接過包袱,隻有在他翻身一躍的時候,才依稀能夠看到他從前的影子。
小船順水漂流,我看著仲連城嫻熟的駕著船,在風波水浪中穿梭。很難想象,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是如何麵對和適應這種平淡生活的。他一邊駕著船,一邊回頭跟我說話,他說汛期水漲,坐船的人少了,生意比春秋兩季要淡的多,不過好在汛期前,他不停的渡人。攢著一點錢,足夠把淡季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