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碧雲寺的秋色-鍾敬文(1 / 2)

正文 10.碧雲寺的秋色-鍾敬文

這幾天,碧雲寺的秋意一天天濃起來了。

寺門口石橋下的水聲,越來越顯得清壯了。晚上風來時,樹木的呼嘯,自然不是近來才有的,可是,最近這種聲響更加來得頻繁了,而且聲勢是那麼浩大,活像衝近堤岸的錢塘江的夜潮一樣。

最顯著的變化,還在那些樹木葉子的顏色上。

碧雲寺是一個大寺院。它裏麵有不少殿塔、亭坊,有許多形態生動的造像。同時,它又是一個大林子。在那些大小不等的院子裏,都有樹木或花草。那些樹木,種類繁多,其中不少還是活上了幾百歲的參天老幹。寺的附近,那些高地和山嶺上,人工種植的和野生的樹木也相當繁密。如果登上金剛寶座塔的高台向四周望去,就會覺得這裏正是一片久曆年代的叢林,而殿堂、牌坊等,不過是點綴在蒼翠的林子裏的一些建築物罷了。

我是舊曆中秋節那天搬到寺裏來的。那時候山上的氣溫自然已經比城裏的來得低些。可是,在那些繁茂的樹叢中,還很少看到黃色的或紅色的葉子。

秋色正在懷孕呢。

約略半個月過去了。寺裏有些樹木漸漸開始在變換著顏色。石塔前的幾株柿子樹,泉水院前麵院子裏那些沿著石橋和假山的爬山虎,它們好像先得秋意似的,葉子慢慢地黃的黃,赤的赤了。

可是,從碧雲寺的整個景色看來,這不能算是什麼大變化。綠色的統治基本上還沒有動搖,盡管它已經走近了這種動搖的邊沿。

到了近日,情景就突然改變了。黃的、紅的、赤的顏色觸目都是。而且它來得那麼神速,正像我們新中國各方麵前進的步子一樣。

我模糊的季節感被驚醒過來了。

在那些樹木裏變化最分明的,首先要算爬山虎。碧雲寺裏,在這個院子,在那個院子,在石山上,在牆壁上……我們都可以看見它那蔓延的枝條和桃形及筆架形的葉子。前些時,這種葉子變了顏色的,還隻限於某些院子裏。現在,不論這裏那裏的,都在急速地換上了新裝。它們大都由綠變黃,變紅,變丹,變赤……我們要找出它整片的綠葉已經不很容易了。

叫我最難忘情的,是羅漢堂前院子裏靠北牆的那株纏繞著大槐樹的爬山虎。它的年齡自然沒有大槐樹那麼老大,可是,從它粗大的根幹看來,也決不是怎樣年輕了。它的枝條從槐樹的老幹上向上爬,到了分杈的地方,那些枝條也分頭跟著枝椏爬了上去,一直爬到它們的末梢。它的葉子繁密而又肥大(有些簡直大過了我們的手掌),密密地綴滿了槐樹的那些枝椏。平常的時候,我們沒有注意到它跟槐樹葉子的差別。因為彼此形態上盡管不同,顏色卻是一樣的。幾天來,可大不同了。槐樹的葉子,有一些也漸漸變成黃色,可是,全樹還是綠沉沉的。而那株爬山虎的無數葉子,卻由綠變黃,變赤。在樹幹上、樹枝上非常鮮明地顯出自己的豔麗來。特別是在陽光的照射下,那些深紅的、淺紅的、金黃的、柑黃的……葉子都閃著亮光,人們從下麵向上望去,每片葉子都好像是透明的。它把大槐樹也反襯得美麗可愛了。

我每天走過那裏,總要抬頭望望那些豔麗的葉子,停留好些時刻,才舍得走開。

像這樣地顯明而急速地變化著顏色的,除了爬山虎,當然還有別的樹木。釋迦牟尼佛殿前的兩株梧桐,彌勒佛殿前的那些高聳的白果樹,泉水院前院石橋邊的那株黑棗樹……它們全都披上黃袍了。中山紀念堂一株娑羅樹的大部分葉子鑲了黃邊,堂階下那株沿著老柏上升到高處的淩霄花樹,它的許多葉子也都變成咖啡色的了……

碧雲寺的附近,特別是右邊和後麵的山地上,那些柿子樹和別的許多樹木……我們就近望去,更是丹黃滿眼了。

自然,寺內外那些高聳的老柏和鬆樹之類,是比較保守的。盡管有很少的葉子已經為成了刀鏽色,可是,它們身上那件墨綠袍子是不肯輕易褪下的。許多槐樹的葉子,也改變得不踴躍。但是,不管怎樣,現在,碧雲寺的景色卻成為多彩的了。這裏一片黃,那裏一片亦……不像過去那樣,到處都隻見到青青綠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