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歸來之日
無情無欲,她就像是冰做的人,眼睛裏空無一物,什麼都不放在眼裏,自然什麼都上不得心。
她回到了那冰冷的宮殿裏,守著黑漆漆的一人之城,望著漫天飛雪而內心涼薄。手中是天妒之鏡,這東西是上古神器,從開天辟地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多少年頭。
鏡子上頭有血痕,那是在淵的劍砍出來的痕跡。血跡斑斑,這鏡子早就吸收了人間戾氣,變得無堅不摧,就憑在淵和墩子那些道行壓根無法撼動。
“鏡子。”她低低的笑著,伸手拂過鏡麵上的血痕,血痕頃刻間消失無蹤,“你好自在啊,這些年過得可好?”
“你、你想怎麼樣?”鏡子在顫抖,鏡子裏有一雙眼睛。
楚羽輕歎一聲,“寂寞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可以讓你成為天下絕世,成為三界絕世。”鏡子疾呼。
楚羽一怔,“我什麼都有了,要絕世做什麼?隻不過你做了這麼多壞事,我卻要救你一命,想來真替他們兩個不值得。”
“你已經讓他們飛升,為何不能放過我?”鏡子顫抖著,“我……我願意效忠您,我的主人。”
“效忠我的太多了,不差你一個。但因為你而動了我的人,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楚羽的指甲劃過鏡麵。
尖銳刺耳的聲音過後,是血流滿麵的鏡子。
“他們兩個奈何不得你,並不代表我也奈何不得。”她笑著,指甲一道又一道的畫在鏡麵上,鏡麵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你身為上古神器,竟然跟魔合作,不好好的修你的行卻要做你的孽,我豈能饒了你。”
“你還沒有複生,你還需要我!”鏡子哭著說,“你的元神還沒有修複完成,你還需要我!我可以幫你收斂怨氣,我能幫你複生。”
楚羽笑了,笑得何其嘲諷,“幫我?三界之中尚且無人能幫我,慣來都是我自己在幫著自己,就憑你,拿什麼幫我?”
俄而,楚羽輕歎一聲,“天妒之鏡,天妒紅顏。你讓林璿璣變得如此貌美,可在我眼裏,卻是何其可笑。人心比蛇毒,饒是有傾城之貌又如何?你讓多少女子趨之若鶩,卻也毀了多少蒼生。”
“這麼一說,我可得好好想一想,該怎麼懲罰你,才能讓自己更舒坦一些。”她拿著鏡子,緩步走在陰暗的長廊裏,長長的披肩逶迤在地,發出低冷的摩擦之音。
鏡子還在流著血,一點一滴的落在地上,於她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路。
“旁人不知道你,我卻是知道的!你若不放了我,我便與你同歸於盡。三界皆道你已元神盡散,是以再無你的總計,可這三界之中,找你的也大有人在!”鏡子厲喝,“你不是夏千羽,你也不是楚羽!”
“我的確不是。”楚羽站在冰天雪地裏,“我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不如就請你來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她拿起鏡子,瞧了一眼黑黢黢的天空,“你說,我若是把你掛在這兒,讓你承受著天地洪荒的力量,會不會很有趣?”
“不不不,不要!”鏡子在掙紮。
楚羽凝眉,“不要?為何不要,你不是道行很深嗎?千萬年來,多少人都渴望將你得在手裏,你拿到你的時候,你不也是想要迷惑我嗎?要不這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有能力將我迷惑住,我便放了你!”
“陛下!陛下!”鏡子哭著喊著,“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
“晚了!”楚羽溫柔低語,“待我歸來之日,佛擋殺佛,魔擋誅魔。”
她將鏡子丟了出去,鏡子當即懸在了半空之中,這幽暗的世界裏終於有了些許光亮。
悠悠然回頭望著那鏡子,“好好守著吧!以後,你將不再擁有自由,永遠都得堅守在此處。等到有朝一日我離開了這地方,那你……就可以灰飛煙滅了。所以你最好祈求我能在這裏多留一些時日,不然……你這千萬年才能得到的精魄,真的要折在此處了。”
“不……”
饒是鏡子哭喊,楚羽都沒有回頭,她本就不是會回頭的人,何必要回頭。
隻不過這外頭,真的太亂了,亂得她心神不寧,亂得她無法安心重鑄元神。
無奈的輕歎一聲,終是缺了一劫。
這霍家門前,離若還是找來了。
恰逢徐紹從京城回來,得到了有關於在淵和墩子的消息。
離若來的時候,麵上帶著欣喜之色。
“雖然君上又食言了,沒能去把我接回來,但是我恢複了自由,想來君上……想來君上真為了我做了不少事。”離若挺著肚子,“敢問梓桐姑娘,我家君上如今身在何處?”
梓桐凝眉望著離若的肚子,“你這是……”
“臨走之前,君上應了我一個請求。”離若紅了臉,“我不是來糾纏君上的,若是君上不願留我,我定然會走得幹脆,絕對不會纏著君上。君上好自由,離若心知肚明,不會糾纏不清。”
頓了頓,見梓桐和徐紹不開口,離若顯得有些窘迫,“君上不肯見我?”
“不是!”徐紹搖頭,“你確定要見他嗎?”
離若不解,“何以叫,我確定?君上若是不願見我,我自然是不敢造次的。若他願意,我自然求之不得。”她撫過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蛇族的產期很短,所以我想在生產之前能見一見君上。”
“在淵應該很喜歡跟你一起撫育孩子。”梓桐眸色微涼。
“跟著來吧!”徐紹轉身,“你也該知道真相了。”
在霍家的後院有一片空地,擺著兩座石碑,兩個小土墩。
一座是蛇君在淵的,一座是墩子的。
“我去的晚了,蛇君在淵被剝皮拆骨,我隻拿回他的蛇皮。墩子……則是什麼都不剩,我隻撿到它的一條蜈蚣腿。所以這裏用凡人的話說,差不多是個衣冠塚。”徐紹斂眸。
離若麵白如紙的走到墳前,瞧著那石碑上刻著在淵的名字,當即一頭栽倒在地,暈死過去。
她曾期許了很久的兩相廝守,期許了很久的天荒地老,後來她想著不求天荒地老,隻求片刻也好。但很顯然,她所有的夢想都破滅得所剩無幾,除了腹中的孩子,他什麼都沒留給她。
其實她早就該明白,那樣一個涼薄冷漠之人,心中是不會在乎任何人的,她隻是……隻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隻是強求著想要天荒地老。
但是現在,她不必強求了。
以後,這冰冷的地方,就是她的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