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我要逃避你,我要擺脫你!還我激情!還我歡笑!我要把腳上的布鞋、身上的破衣遠遠地拋進垃圾堆。換上同桌霞的那雙白色皮涼鞋,穿上校長女兒豔的那身名牌連衣裙,披開頭發,略施粉黛,還有我明亮的雙眸、姣好的麵容、晶瑩剔透的肌膚,再加上一米六九的身高,我會像月亮一樣美麗。再不用低頭來往,再不用自卑惆悵。但這隻能是一個夢,光是那套讓人風姿綽約的連衣裙就差不多要300元。300元對我那貧寒的家庭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不行,我必須擁有那套“曾丹”牌高級連衣裙,它就是為我這樣漂亮的女孩設計的,他必須屬於我。虛榮心戰勝了一切,我再也抵製不住那連衣裙的誘惑。我決定找一個漂亮的借口向父母要錢。
可憐的父母親啊!女兒難為你們了。
一封家書,兩句問候的話語,緊接著就是堂而皇之的寄錢借口。五天之後,錢便由那落後的山村寄來了,整整300元。作為一個遠在都市求學的女兒,怎能知道父母為湊夠這300元錢的艱辛。第一次撒謊向父母要這不該要的錢,花這不該花的錢,我的心也不安地顫動過。然而望著校園裏那些俊男靚女的裝束,看著他們公子哥兒般的生活,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拿到彙款單的當天,“曾丹”牌連衣裙便裹到了我那苗條的身軀上,配上“哢哢”作響的皮鞋和飄逸的秀發,我一下子變了個樣兒。我很快就從同舍姐妹們驚羨的目光中找到了坦然而驕傲的感覺。於是校園裏又多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多了一道迷人的風景。我挺胸漫步在校園,那極高的回頭率讓我想起往日低頭走過校園時那些鄙視的目光。今天我終於找回了我的自尊。
半個月後,我回到家裏。門虛掩著,我推開門,看見父親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我愣住了。父親聽到聲響,抬起頭,見是我,無力地說了一聲:“你回來了。餓了吧?廚房裏有飯菜,你自己吃吧。”我望著父親那憔悴的麵容,淚水充滿了眼眶:“爸,你咋了?”“爸沒事,隻是身體太虛弱,不能下地幹活,休息兩天就好了。”中午,母親從田裏回來了。
看著母親削瘦的身體和布滿老繭的雙手,我的眼淚又一次湧出。我向母親詢問爸爸的病情,母親輕聲說:“你上次寫信要錢,一時沒借到,怕你急用,你爸就躲著我到醫院賣了血。賣血回來,還沒到家,就暈倒了。已經半個月了還沒恢複。”血!賣血!我竟逼著父親去賣血。透過被淚水模糊了的雙眼,我分明看到父親那暴起的血管、汩汩的鮮血和痛苦的麵孔。
父親,女兒榨幹了你身上的汗水,還要吸幹你身上的血液,這一切都僅僅是為了滿足女兒那膨脹的虛榮心和毫無意義的自尊。我那可親、可恨、可怕的連衣裙的每一根纖維裏竟透著父親的鮮血,血在一滴一滴落下、我的心也因此而流血。
父親見我流淚,也傷心起來。雖然他還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他是不會想到女兒用他的鮮血去換取一條連衣裙,去換取可憐的無謂的自尊的。
“苦就苦點吧,罪是人受的。”父親安慰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