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來生,請讓父母做我的兒女 3.夢裏依稀慈母淚
40年來,母親的音容笑貌無時不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一個普通農家婦女的形象久久揮之不去……
母親離開我們整整40年了。
近日,我翻閱了哥哥當年寄給我的幾封家書,查看了我當時寫下的日記,懷念母親的心緒再次被激起來。
40年前,我還在北京大學讀書,母親病重時我無法守護在她身旁,去世時也無法為她送終。為此,我常常感到痛苦040年來,母親的音容笑貌無時不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一個普通農家婦女的形象久久揮之不去。
母親姓何叫等娘,出生在粵東客家山區。她3歲就來到我們家當童養媳,6歲起就開始做家務,以後逐漸成了家中的主要勞動力。在我看來,一生中對母親打擊最大的莫過於我父親客死泰國了。在舊社會,廣東福建很多窮人的孩子因生活所迫,不得不飄洋過海僑居海外。我父親於1939年在我出生前便去了泰國東北小鎮做小生意。我母親總是盼望著能重新見到父親的一天。然而,等呀等呀,20年過去了,等來的卻是噩耗。記得那是1958年夏天,泰國一位鄉親來信了。信裏說,我爸因急病送醫院搶救無效而辭世,希望我們節哀。我媽頓時暈倒了過去,好久好久才緩過氣來。
母親勤勞一生,辛苦一生,在她身上體現了客家婦女勤勞刻苦的傳統美德。由於父親常年僑居海外,母親上要孝順年老的祖父祖母,下要養育我們弟兄,一切繁重的農活都由她承擔。解放前,我家無田可耕,隻是代耕華僑留下的幾塊山田。山田離家有4裏多路,我母親經常一個人到那山上去耕種,早去晚歸,中午沒飯吃,照樣幹。有時我看到天色晚了,母親還未回來,便點個火把去路上等她,她又高興又心疼,安慰我說:“沒事,媽幹完了活就會回來的。”有時我沒吃晚飯就趴在地上睡著了,母親回到家,顧不上歇息,馬上給我煲粥煮鹹菜。飯做好了,她匆匆扒了幾口,碗筷一放,又挑水澆菜去了,回來又得喂豬和準備豬飼料,到忙完已是晚上10點多鍾了,此時我已進入了夢鄉。
解放後,哥哥參加了工作,結了婚,我也上學了。母親臉上有了笑容,說共產黨來了,我們窮人才能出人頭地,當家做主人。她幹活更有勁了,為了集體,為了子孫,她從未閑過一天。村裏人選她當生產隊長,她說,她沒有文化,當不好。話雖這麼說,但她每天還是帶頭出工幹活,把隊裏的農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記得在三年困難時期,我偶爾到閣樓上翻東西,赫然發現穀壇裏裝著上百斤稻穀。我問:“媽,現在家裏吃糠咽菜餓肚皮,壇子裏的穀為啥不拿來吃呀?”媽聽了一本正經地說:“那是生產隊的穀種,一粒都不能動!”我想了想,又說:“那我們先借來吃,等以1後有了穀子再還回去,又不會有人知曉。”媽一聽就有點火了:“公家的就是公家的,我們不能做對不起大家的事。”母親當過勞動模範、人民代表,牧牛模範,她總認為,有了共產黨才會有今天,要我們兄弟倆聽黨的話,好好工作和讀書。
由於長年累月拚命幹活,母親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病魔纏身。1964年發現她得了癌症時,已是晚期,到5月便離開了人世,享年才55歲。
鄉親們感於母親的為人,那天前去送葬的人很多。哥哥寫了挽聯:“生我夠勞悲莫極,親朋來吊痛難酬。”給母親起的諡號為“勤睦”,以紀念母親畢生勤勞刻苦,待人和睦。
40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我們兄弟親如手足,同甘共苦,以撫育子孫為己任,從未提起過分家之事。我來深圳工作已經20年,為特區建設盡了一份力。然而這大好時光,家庭好景,母親再也看不到了。逢年過節,我們總要到母親墓前拜祭,母親的容顏永遠在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