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衙役走在最前麵,他徑直地來到主屋門前,一把將那扇並不結實的房門給推開。
房間內很暗,開門的瞬間就驚起了很多的塵土飛揚,眾人的視線過了一會兒以後,方才能夠適應下來。
這間房裏邊的裝飾都很簡樸,婦人家的床鋪多半都是鮮豔的明亮的顏色,可是這位嵐姨娘的床榻上鋪著的被褥竟然灰撲撲的,並不是久久沒有人居住,而是布料原本的顏色就是這樣。
在桌子上還擺放了幾個瓷杯,陸綠筠走近了以後,發現那瓷杯多半都是被摔了口子的。
這種杯子擱在以往恐怕都是會被直接處理了的,就連送給下人們都會嫌棄的東西,又怎麼能夠送到尊貴的主子麵前來呢。
可是,這些東西顯然是嵐姨娘房內唯一的瓷器了。
陸綠筠知道不受寵的下場,可是她沒有想過,這位嵐姨娘的日子會過得如此的淒苦。
眼角有些發紅,她默默地低下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淒慘生活。
正當失意之時,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撫摸她的頭頂,陸綠筠抬起發紅的眼,就撞入了另外一雙充滿了關切的明眸內。
陸綠筠欲躲開他的那深切的關心時,顧錦華便更加迅速地將自己的視線給挪開。
他對於自己的好,總是恰到好處。
陸綠筠微微吐出一口氣來,她聽見陳衙役問話。
“是誰在嵐姨娘跟前伺候的?”
“回大人,是奴婢。”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鵝黃短衫的長發女子,那人就是陸綠筠之前在荷池見到的丫鬟,當時也正是她阻止了陸綠筠下去救人。
“奴婢小翠見過諸位。”她身姿嫋娜的走了過來。
陸綠筠不喜歡這種人,所以悶哼了一聲,引得身旁的顧錦華又多看了她一眼。
陳衙役顯然並不鍾愛這款女人,且又在辦案,所以蹙眉,照常問道:“當時嵐姨娘落水之時,你又在何處?”
小翠語氣恭敬地回答道:“那日嵐姨娘忽的吵著鬧著要吃茶,可是大人您也是可以瞧見的,咱們這院子裏什麼好東西都沒有,能夠有一口熱水就算不錯了,哪裏來的什麼茶。可是姨娘非得要,奴婢跟著姨娘好些年了,見她著實可憐,便想著去前邊院子裏向其他丫鬟討要一些她們不要的陳茶來。”
“所以,嵐姨娘落水時你並不在場了?!”陳衙役突然發問。
“不是,原本奴婢應該是去了前院的,可是走至半路忽然想起來院子大門沒有反鎖上,就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嵐姨娘瘋了好些年了,按道理來說她不常出房間的,可是今兒不知怎麼地就偏生走出去了,還來到了荷池邊……”
小翠說著話就哽咽了起來,哭得是梨花帶雨,她用腰間懸掛著的手絹壓了壓眼角的淚水,連忙又道:“大人,求您為我家姨娘做主啊!”
陳衙役此生最煩與女人打交道了,年歲稍長些的老婦經曆的事情多,早就沒了羞恥心,辦事稍有不順心的地方便會倒地上撒潑打滾的鬧事兒,可是這些年輕的女子,自己隻不過是問了她們幾句話罷了,就流了一臉的淚水。
“好了,你也莫要再哭了……”陳衙役一隻手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勉強打起精神問道:“你是親眼看到了九小姐推嵐姨娘的?”
小翠愣了一下,頓時變得氣憤起來,仿佛陸綠筠當真就是殺人凶手。
“大人,奴婢親眼所見,的確是九小姐推了嵐姨娘一把,所以才導致了她掉入水中,可憐我家姨娘不會水,就這麼活活被淹死了……”
話罷,竟然是又打算哭了起來。
陳衙役連忙開口阻止了她的舉動,“那麼九小姐,您可有證據證明自己沒有推嵐姨娘?”
“證據?她好端端地來到荷池邊散心,哪裏會想到有人準備跳荷池呢,根本就沒有證據啊!”
陸綠筠無奈地搖了搖頭,指著小翠,比劃道:“我當時準備去救嵐姨娘的,是她不讓。”
不知道其他人看懂了沒有,反正見小翠的臉上一白,緊接著下一瞬就撕開了嗓音又吼了起來。
陳衙役皺了眉頭去翻找其他的線索,他幾步上前就來到了房間內唯一的一張矮桌,出乎意料的是那矮桌竟然暗藏機關,他伸手一拉就拉出來一個暗格,裏邊是卷好了的宣紙和筆。
秉承著“所有的線索都不容放過”的想法,陳衙役將那卷起來的宣紙給打開了,包宣紙的是一根淺紫色的發帶,是用上好的絲綢製成,顯然與嵐姨娘的生活習慣不太符合。打開的宣紙上畫著皚皚白雪和一樹傲立雪中的紅梅,在紅梅的空處,有人題寫了一句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