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仰的瞳孔無法聚焦,他隻能抓住孟雪誠的手腕,急速地喘著氣。耳邊好像響起了轟然的爆破聲,炸得橫飛的熱浪從他耳朵根部擦過,撕心裂肺的哭喊跟驚叫,如同滾燙的熱油潑進耳中。
有好幾秒,蘇仰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識。他痛苦地抓著孟雪誠,像是抓著救命的繩索一般,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放手了就會被拖入萬丈深淵。
「別想了,跟我走,我們還有時間。」孟雪誠的呼吸落在蘇仰的鼻尖,他使勁把蘇仰拉了起身,扶著他一顛一頓地下樓,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他抹去蘇仰臉上的汗,手指不經意地勾到了他的項鏈,蘇仰幾乎是反射性地按住他的手,護著懸在胸前的吊墜。
孟雪誠想到這項鏈是蘇若藍送他的,估計是以為有人要搶他的項鏈。他略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小聲哄著:「沒事沒事,不碰你的項鏈。」
蘇仰恍恍惚惚的,依稀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直到一點涼涼的濕意落在他的手背上,混沌的思緒仿佛被驅散了一點。
孟雪誠吻了吻他的手背:「咱們回去之後好好睡一覺,再讓我抱抱你,像昨晚那樣……」
蘇仰的思緒再一次被卷進了深邃的漩渦裏,模糊的事物被絞成碎片,那些火花跟人們的尖叫,似乎也被這無際的漩渦一拚卷走。
它將萬物瞬間吞噬,一切歸複原始。
蘇仰慢慢睜開了眼,似乎看清了窗外的景色——樹綠陰濃,日麗風清。
他忍著大腦的脹痛感,輕輕握了握孟雪誠的手。
這一個輕微的舉動,總算是讓孟雪誠揪成一團的心髒放鬆下來,他無聲地笑了笑:「還好嗎?」他剛張嘴,鮮血就從他的唇邊滲了出來,舌尖疼得失去了知覺。
蘇仰摸了摸胸前的吊墜,然後將它握在掌心,問:「還有多少時間?」
「十分零八秒。」
蘇仰虛弱地側過頭,看著孟雪誠唇邊的血,心髒隱隱升起一陣苦澀。兩人踩著虛浮的腳步下了樓,穿過長廊,一群孩子安靜地坐在飯堂吃點心。
室外微風習習,寧靜而美好。
整家福利院,除了孩子,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那些本應照看孩子們吃飯的阿姨早就不見了。
葉雨時的目的很明確,強迫他們做出選擇——自己走,眼睜睜看著這幾十個孩子葬身火海;或者以兩人的力量,帶走這群小孩。
顯然,葉雨時篤定他們沒法帶走這群孩子,如果選了後者,大幾率是一起死在這個地方。
他停下腳步,孩子們整齊劃一地看了過來,眼睛裏倒映著相同的恐懼。
在地下賭場找到的那三個孩子被催眠了,但不是每個人對催眠師的暗示同樣敏感,隻有擁有專注特質的人容易接受催眠。他們為了避免那些被賣了的孩子將事情透露出去,所以采取催眠手段剝奪部分記憶,那對於那些專注力低下無法接受催眠的,葉雨時會怎麼處理……
蘇仰想到了那間全是鏡子的房間。
難怪童童會害怕鑰匙的聲音,把他們關在一個幽暗的密室,削弱自我意識,反複幾次,這些小孩的精神狀態變得虛弱,導致他們沉默寡言,或者患上其他精神障礙。
……
不遠處,童童坐在長椅上,眼睛骨碌碌地看著蘇仰,似乎有著微弱的光。
他記得莎莉小時候也是這樣看著自己,懵懵懂懂的,卻對他所說的話堅信不疑。她會拉著他的手,叫他哥哥。自己每天晚上都會陪著莎莉一起折幸運星,因為他告訴過莎莉,隻要折滿一千顆星星,齊笙就會回來。
「雪誠……」
「我在。」
「我要帶他們走。」
「好。」
蘇仰咬緊牙關,扶著牆壁站好,將所有的力氣凝聚在大腦。他拉起孟雪誠的右手,平和地看著他:「這群孩子的年紀都很小,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如果失敗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裏……你可以拒絕我這樣做,我會聽你的。」
孟雪誠笑了笑:「去吧,我們誰都不會死,我信你。」
蘇仰呼出一口氣,鬆開了他的手。指尖帶著殘留的溫度,他從褲兜裏拿出一串鑰匙,然後拖著疲乏的腳步走進食堂。
孩子們看見蘇仰手裏的鑰匙,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有些年紀小的已經開始掉眼淚,雙手緊緊捏著褲子。蘇仰將鑰匙握在手裏,在空中揮了揮,然後遞到唇邊吹了口氣。
他當著孩子們的麵攤開手心,鑰匙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