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六具孩子的屍體後,葉雨時認罪了,甚至承認六個孩子全是她親手殺的。至於福利院的上一任院長丁虹被捕後,始終保持緘默。
目前最大的難題是收集證據,畢竟是十五年前的案子,單靠華強提供的資料和方旭的錄音,未必足以釘死丁虹。
SST把相關的材料移交給當地的檢察機關,在返回臨棲市的前一天,蘇仰提出想跟葉雨時見一麵。
葉雨時素白的手交疊放在冰冷的桌上,她靜靜地看著蘇仰,淡笑著說:「我都認罪了,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蘇仰看著她纖細脆弱的手腕,忽然問道:「你知道那幾個孩子是怎麼死的嗎?」
葉雨時有點無奈,她靠在椅子上,側目看著灰白的牆壁:「同樣的話我之前已經說過了,用刀,對準他們的心——」
「你既然抱著一刀斃命的想法去殺人,又何必在他們受傷的時候,送他們去醫院?」蘇仰打斷她的話,輕輕地說:「一個缺乏共情的人,是不會有半刻的憐憫。」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理論去解釋的,人類就是這麼複雜多變的動物,我想殺人,不需要任何理由。」葉雨時抬眼看著他,禮貌地笑著:「有時候讀再多的書,也讀不通這個世界的。」
蘇仰覺得葉雨時眼中有種頹敗的絕望,像是漸漸凋零的花,接受自己將會在枯萎中死去的命運。
他沉默了數秒,問:「炸彈是誰提供給你的?」
葉雨時緩緩垂下眼眸,沒再說話。
蘇仰站起來,食指不可自抑地**了一下,聲音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平靜:「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對嗎?」
之前蘇仰也懷疑過耿昌的炸彈來源,他一個高中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錢買得起炸彈。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有人提供炸彈給他。胡厲民曾經跟凱文見過麵,胡厲民應該是公會裏的人,甚至連耿昌也是。
葉雨時同屬公會,那麼給他們提供炸彈的,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而且,無論是耿昌還是葉雨時,似乎都有一種在事情敗露之後,赴死的決心……
蘇仰看了眼時間,見葉雨時沒有再次開口的打算,兀自推門離開。
兩周的時間,孟雪誠恢複得差不多,下午就能出院了。蘇仰打車去了醫院,這一趟車仿佛從一個世界開進了另一個世界,上車時陽光普照,下車後,外麵居然飄起了濛濛細雨。
兩人順利辦完出院手續,剛準備回程,孟雪誠卻看見了馬路對麵的趙雅花。她迎著雨一路跑到他們麵前,傾斜的雨絲落在她的臉上,蒼白的麵孔幾乎變得透明。孟雪誠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趙雅花站在雨裏,隻要往前走一步就有屋簷替她擋雨,可她執拗地站在原處,似乎感覺不到雨水的涼意。
趙雅花緊緊攥著拳頭,倔強地抬頭:「你是不是知道趙遠的下落?」
蘇仰說:「不知道,隻是華強跟你的父親有過接觸,他知道的事情應該比我們多。」兩天前,在華強的同意下,蘇仰將他的電話發給了趙雅花。雖然華強知道的消息不多,但至少可以證明趙遠在失蹤前一直關注著向陽福利院的事情,或者對趙雅花追尋父親的失蹤案有幫助。
趙雅花沉澱在眼底深處的哀傷逐漸浮現出來,蘇仰看著她僵直孤單的身影,撐開了手裏的傘,舉到她的頭頂:「趙先生費盡心思保護你,是想你好好長大,平安活著。所以不要逞強,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善良而善待你。」
濕潤的風中,夾著絲絲細雨拂過她的臉頰,趙雅花落寞的神情忽然放鬆了,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語氣中透著前所未有的溫軟:「所以趙遠死了,對嗎?」
趙遠失蹤兩個月,她可以騙自己說工作忙;趙遠失蹤半年,她可以騙自己說接到了重要的任務;但是趙遠失蹤超過十年,她早就沒有辦法繼續欺騙自己。為了一個真相,她可以吞聲忍氣跟在郭延身邊,沒想到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空中驀然響起轟隆雷鳴,一道閃電從雲間徑直劈向天邊,雨勢越發猛烈。雨點如同崩裂的碎石一樣,肆意砸落在人群當中。
蘇仰把雨傘遞給趙雅花:「你回去吧,有需要可以聯係我們。」
趙雅花咬緊嘴唇,沒有去接他的傘,她淡淡地看了蘇仰一眼,然後用手抹去眼角處的雨水,毅然轉身離去。
蘇仰收好雨傘,看著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
隔天,他們全體回到了臨棲市。包副局立刻把人召喚回市局,所有人乖乖站成一排,立正挨罵。看著他們誠誠懇懇點頭認錯的樣子,包瑞血壓直線飆升,漲紅一張臉:「明明是跟新寧市協查,你們倒是牛逼,跑到了龍華市,還擅自參與危險活動!一個兩個趕著去投胎?尤其是你——」包瑞手指一拐,直接戳在孟雪誠腦門上:「你他|媽是個隊長!你像個隊長嗎?」
包瑞罵得氣喘籲籲,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何軍擔心他暈了過去,衝他一揮手:「老包啊,別罵了,你看這不整整齊齊的,平安就好。」